乔安沉默数秒，面对女儿纯真热切的目光，最终还是坦率地点了头。

    “西尔莎说的是事实。”

    “母亲大人，我有一个请求！”伊南娜突然激动起来，“您可不可以帮我举行献祭主眼的仪式，让我也成为一位‘魔眼奥术师’？”

    乔安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请求，轻声问她：“这是西尔莎给你的建议吗？”

    伊南娜愣了一下，摇头道：“首相阁下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进阶魔眼奥术师要以牺牲主眼为代价，一旦走出这一步，将来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要后悔？！”伊南娜激动地浑身发抖，“如果我是一个健全的眼魔，可能会觉得牺牲太大，划不来，可我本来就是一个主眼发育不良的畸形儿，献祭掉可有可无的半残主眼，换来强大的施法能力，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深深吸了口气，年轻的眼魔抬头望着母亲，畸形的主眼与十颗梗眼都充盈泪水，饱含着纯真而又诚挚的亲情。

    “更重要的是……母亲大人，我想变得跟您完全一样啊！”

    伊南娜这句话，使乔安的心弦为之一颤，既感动又难过，几乎忍不住就要答应女儿的请求。

    然而她马上又克制住了冲动的情绪，开启“心灵剧场”缓一缓，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斟酌伊南娜进阶“魔眼奥术师”的利弊得失。

    一分钟后，乔安打破沉默。

    “伊南娜，你把妈妈当成榜样，妈妈当然很高兴，但是你要知道，并不是妈妈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妈妈也有不值得你效仿的地方。”

    “母亲大人……您会后悔牺牲主眼进阶魔眼奥术师吗？”伊南娜小心翼翼地问。

    “谈不上后悔，但是我也不会骗自己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上，法师或者术士也很适合我们眼魔一族，虽然这两种施法职业都不如魔眼奥术师更全面，至少不需要牺牲自己的主眼。”

    乔安伸出一条眼梗，轻抚女儿额头。

    “比如西尔莎大人就是一位准传奇术士，施法能力不在妈妈之下，其实比我更适合作为你的效仿对象。”

    “首相阁下跟我不一样！”伊南娜执拗地嚷道：“她有一颗健全的主眼，我没有！我宁可自己瞎掉，也不想保留这颗畸形丑陋的眼球！”

    听到女儿含泪的抱怨，乔安不由内心刺痛，发乎本能地扬起眼梗，探向身后，试图抚摸颈后的“异眼圣印”。

    下一瞬间，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眼魔，失去人形，原本长在颈后的那颗畸形眼球，也早已转移到了一根眼梗的末梢。

    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够对女儿的自卑情绪感同身受，决定认真对待这个问题。

    “伊南娜，你看这样行不行，接下来妈妈会尝试施展魔法帮你矫正主眼的缺陷，如果这样行不通，妈妈就尊重你的选择，帮你举行献祭仪式，引导你进阶魔眼奥术师。”

    “反之，如果妈妈成功帮你矫正了先天缺陷，也希望你能更加慎重的考虑自己的前途。”

    “好的！母亲大人，如果我的主眼能够得到矫正，我会努力成为一位法师！”

    法师？

    乔安不由微微一愣。

    她从未向女儿灌输过诸如“法师优于其它奥术施法职业”的观点，不明白伊南娜为何偏爱法师而非更契合眼魔一族天赋的术士。

    暂且压下心头疑惑，乔安专注思索如何帮伊南娜矫正主眼的先天缺陷。

    如果把伊南娜的症状视为一种残疾，那么理论上“神之泪”调制的药水或者“再生术”都能将之修复。

    伊南娜早就喝过神话药水了，事实证明无效。

    乔安还不死心，当即抽取一道“神话之力”，以眼梗轻轻触碰伊南娜的主眼，为她施加“灵能再生术”，结果不出所料，她的主眼没有丝毫变化。

    由此可见，先天畸变不同于后天残疾。

    神话药水的“再生”功能，也包括“再生术”，只能治疗后天伤残，比如在战斗中被砍断的手脚，接受此类治疗过后立刻就能恢复到残疾之前的状态，却对先天畸形无能为力。

    “再生”的本质是把残缺的肢体器官“复原”到受伤之前的健康状态，前提是必须有一个健康的状态作为参照标准，然而先天畸变的器官在婴儿诞生之前就存在，难道还能复原成胚胎形态？

    这在理论上就讲不通。

    就好比一个精神小伙，个头只有五尺高，他觉得自己先天发育不良，属于“二等残废”，请人帮他施加“再生术”，指望治愈“残疾”，立刻长到六尺高，这能行吗？

    显然不行。

    当人们谈到“先天发育不良”的时候，相比体检报告和统计数据，往往更注重自己的主观好恶，“再生术”对此无能为力。

    乔安不难设想，即便伊南娜自己剜掉主眼，接受“神话药水”或者“再生术”的治疗过后，重新生长出来的主眼依旧是畸形的——一如天生的那样。

    抛开这些理论问题不谈，说点儿实际的。你别管我是不是先天发育不良，我就是嫌自己个矮，太胖，眼神不好，你坦白告诉我，能否借助魔法改善现状？

    别说，还就真有可能办得到！

    “许个愿吧，伊南娜，‘再生术’帮不了你，但是9环‘祈愿术’或许办得到。”

    遇事不决就祈愿，法师到了乔安这个级别，就是这么豪横！

    伊南娜患得患失地点了下头，在母亲的指导下，以尽可能明确严谨的词句许下心愿。

    乔安配合女儿的许愿仪式吟咏咒文，伸出眼梗轻抚伊南娜的主眼，将一股神秘而浩瀚的魔力注入她体内。

    伊南娜忽然感到眼球发痒，忍不住揉了又揉，眼中随之流出泪水。

    短短数秒过后，她就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前所未有的开阔，面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晰鲜活，色彩生动！

    “母亲大人！我的眼睛……变亮了！”

    伊南娜眼中含泪，禁不住激动地欢呼起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