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你保密手段做的到位，还是单纯的走了好运，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直到你成长到足够强大，你的敌人才会发现你是一个威胁，然而他们已经不足以伤害你，纷纷沦为你的踏脚石。”

    “神之眼”显然很了解乔安过往的经历，就连他的所思所想也洞若观火，每一句话都触及他内心深处的隐私，对他的精神造成强烈冲击。

    “你的敌人并不全是傻瓜，为何一个两个全都后知后觉，没有人趁着你还不够强的时候主动出击斩草除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绑架你的亲友，要挟你就范，此类卑鄙手段，他们对别的敌人从不吝于施展，凭什么就你特殊？”

    “为什么像你这样性格孤僻，既自卑又虚荣，甚至天性冷血之人，一路走来总是会遇到真心相待的师长和朋友，无私的照顾你，关爱你，温暖了你的灵魂，用人性的光辉帮你对抗内心那头狂暴的野兽，使你最终得以战胜源于异怪血统的邪恶天性，不至于沦为一头离群索居的怪物？”

    “你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很有魅力、擅长社交的人，凭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你，帮助你，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你觉得很多事情不对劲，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不幸，有时候又觉得全世界都在围着你转，甚至怀疑这个世界正如你那位魔眼巢城的朋友宣称的那样，不过是虚构的产物，你认为这种论调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所以拒绝相信，但是你搞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只能认为这是命运使然。”

    “人一旦信命，就很难不拥抱宗教。”

    “你也知道，信仰一门宗教，信仰一位神祇，作为精神寄托，有助于帮你摆脱内心的焦虑，然而你的虚荣心却不允许你寻求这种‘廉价的解脱’。”

    “即便你不明说，内心深处也有这样一种傲慢的看法：就连目不识丁的文盲都能通过信仰宗教获得内心的宁静，我可是了不得的学者，如果也拜倒在神像跟前，与那群愚昧反智的村妇农夫为伍，那我不就白当知识分子了？”

    “我才没有，我不是……”

    年轻的法师脸庞涨红，试图辩解。

    然而“神之眼”根本就不理他，自顾自的说下去。

    “以上种种巧合，使你感到无法释怀，从中推导出两种在你看来合乎逻辑的解释。”

    “一种解释诉诸于概率主义，世间万事万物，包括宇宙和神祇，最初都是由随机事件涌现产生，在这个随机率主导一切的世界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诸多小概率事件集中在你身上，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另一种解释诉诸于血统论，你之所以如此特别，肯定是有某种内因在悄悄发挥作用。”

    “你审视自己，怀疑自己除了源于厄喀德娜的异怪血脉，另有某种更强大也更隐秘的血统传承，故而总能在危急关头爆发潜力，逢凶化吉，总是可以凭借源于血统的特殊魅力获得贵人相助，帮你度过难关。”

    “这两种假设都说的通，对你来说，前者无疑是更好的解释，后者却令你感到羞愤，因为你一直觉得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主要靠个人的努力奋斗，如果采纳第二种假设，落入了血统论的窠臼，好比吃遗产的富二代，还有什么资格冒充自力更生的上进青年？”

    “你觉得自己的成功是99%的汗水加上1%的天赋，如果真相是你的努力和汗水其实只占了1%的功劳，那你一直以来崇尚的勤能补拙不就变成了笑话？”

    “神之眼”这一连串质问，如同犀利的手术刀，剖开乔安不愿面对的心结，令他感到非常尴尬，几乎恼羞成怒。

    “尊敬的‘神之眼’，我承认您看透了我内心的焦虑，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您只能提出问题，却解决不了问题。”

    “您说我宁愿相信自己的命运取决于随机涌现，也不愿相信血统论，然而前者的确比后者更可信，除非您能证明我真有什么神奇到能够招来好运的血统。”

    面对年轻法师火药味十足的还击，“神之眼”的眼中浮现一抹嘲弄的笑意。

    “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不一定是事实，我希望你把这当成一个思想实验，不要太过介怀，但是，如果因此在你内心留下阴影，加深你的疑虑，我只能说很遗憾，毕竟这是你自愿选择的试炼，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乔安感到呼吸艰难，莫名心悸，仿佛就要有一场弥天大祸落在自己头上。

    “孩子，你还有机会，可以拒绝接受这场试炼。”

    “您不必担心，我已经做好准备。”乔安咬紧牙关，毅然决定接受考验。

    “很好，请记住，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未必是真，也未必是假，信不信由你。”

    “神之眼”越是这么强调，乔安就越紧张，潜意识里觉得对方将要揭示的秘密，多半假不了。

    “刚才说到血统论，触碰到了你的伤疤，你似乎非常反感用一个人的先天血统解释后天成就，然而我的孩子，你恐怕没有意识到，还有一种可能性，比血统论更让你崩溃。”

    “神之泪”低沉的话语，在乔安脑海中回荡。

    “您该不会也像伊什塔尔那样，相信这个世界是虚构的产物，连我本人也是被虚构出来的角色，一生中的所有经历，甚至所思所想，全都受到所谓的高维生物操控，如同提线木偶，又或者剧作家笔下的文字？”

    乔安忍不住反问。

    “你觉得这很可笑吗？”

    “的确很可笑，世间哪有什么高维生物？谁能证明其存在给我看？”

    “好问题，那么你觉得我是几维生物？”

    “这……”

    乔安顿时无语，感觉像是一头撞上了枪口。

    “神之眼”没有从这个角度乘胜追击，转而提出另一种解释乔安人生际遇的思路。

    “你觉得自己的运气一直不错，有悖常理，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性，其实你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命运本身的化身。”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