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第一人民医院，扛着大旗的牛江北终于将眼科主任的心拿下，他们交谈甚欢，回忆起一别数年各自生活与工作状况，办公室里传来阵阵笑声，经过的小护士都绕着走，生怕里面出现什么妖怪将自己吞噬。

    深入交心后，牛江北忽然话锋一转：“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个人。”

    “谁？”主任被教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整得一脸茫然。

    “你们楼下的产前心理咨询师啊！”牛江北露出半边脸的笑容。

    “打住打住，不是去过了吗？”主任连连摆手，“那里面我进去很不舒服，你难道是在怀疑？”

    “是的，小丰越之前接触过他们，但是大意了，他们通过心理抗衡术跟那个薛涛斗了一下，发现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催眠师，都不能算正规的心理医生，这个中心没准就是个幌子。”

    牛江北收起笑容：“我仔细研究过他们来H市的每一步行踪，丰越后来查出那个助理廖丽丽才是真的催眠师，不过苦于案子一直不停出现，他没有机会再接触。”

    “后来现场复勘，那几台微录机也被拆除，医院也被小丰越他们派人盯着，原本不想打草惊蛇却被蛇咬了，我的小丰越啊这次很受伤，所以他不管不顾地派人把医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用以震慑对方，虽然比较暴狂，但是某种程度医院里接头的人暂时是行动不便了！”

    “你的小丰越？你个不要脸的小老头，丰泗州不打死你，那是人家的小丰越好吧。”主任微笑着却咬牙切齿地打趣，完全忽略牛江北说的其他话，他作为一个老国安人，怎么不知道医院里发生了什么？

    “这神情倒还有点当初的模样了。”牛江北笑嘻嘻地站起来，叹口气，“走吧！我的大主任。”

    俩人一路互相揶揄来到产前心理咨询中心。

    “田主任！”

    “恩，你们主任呢？”

    “里面给孕妇做心里咨询呢。”

    前台护士一看眼科主任来了，打个招呼也就放行了。产前心理咨询中心的牌子，一扇虚掩的门，牛江北轻轻推开门。牛江北跟田主任使个眼色，主任点点头，俩人蹑蹑脚慢慢站到里面。

    隔着玻璃门，助手廖丽丽正掀开孕妇的肚子，轻轻按摩。薛涛，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眼神中看不出任何东西。那里正进行一场深度催眠，一个孕妇正睡得很香，空气中除了有音乐缓缓流淌的声音，还有孕妇平稳的呼噜音。

    两人大约站了有十来分钟，玻璃门里有了动静，孕妇慢慢睁开眼睛，笑吟吟地看着薛涛，缓声说：“谢谢薛主任，平时睡眠很不好，每次到这里都能睡得很香。”

    “慢点。”助手廖丽丽伸出手接住孕妇的右手将她慢慢从大躺椅上拉起来，柔声说，“主任太辛苦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现在人都怎么了，在家睡不着，到这里就睡得香。”孕妇摸摸肚子，抬起脸说，“哎，我们这样，你们主任当然辛苦了。”

    “喝杯水，坐一下，就可以走了。”廖丽丽拿过放在桌边早已倒好的一杯水递了过去。

    这时候田主任才轻轻咳嗽一声，里面的薛涛似乎没听见一样，还在看着孕妇。主任上前在玻璃门上用手背碰了两下，廖丽丽走过去在薛涛的悲伤用食指点点，薛涛回过头来，笑了笑起身走了出来。

    “眼科一把刀啊!”所有人都喜欢喊眼科主任是眼科一把刀，那是因为他不仅仅会给眼睛做手术，还在发生紧急情况时帮助其他科的医生做手术，那手艺据观察目前全院没人手艺能高过他。

    “哎呀，老田，叫我老田。”主任立马满脸堆笑伸出手。

    薛涛刚要伸手握住田主任的手，眼神瞥见后面还站着半边脸堆笑的牛江北，迅速缩回手一步跨出去打着哈哈：“你是？”

    牛江北没有接话，薛涛立刻又拍自己的脑门：“哦哦！你是上次来咨询过的教授！你好你好！”

    薛涛没有等来牛江北的任何反应，自己就哦哦哦地摇头晃脑很快将自己的尴尬处境给化解掉，牛江北鼻子里哼了一声，结束了薛涛的自说自话。

    田主任反正穿着白大褂，不用太过避忌，何况平时在医院开会时候也总能见到，算是老熟人。助手廖丽丽正若有所思隔着玻璃门看着外间的三个男人。薛涛被牛江北的鼻音闹一个大红脸，忙转身对廖丽丽说：“丽丽！快！给倒两杯清茶。”

    “咖啡还是清茶？”可能感觉自己做主不太好，说到一半薛涛又回头问田主任。

    “茶。”田主任找个地方坐下，打量着布局简单的咨询中心，所有值钱装置都在玻璃间，那里面有很高端电脑设备和一台全自动电动躺椅，平时孕妇都是躺在上面接受产前咨询与治疗。

    牛江北点点头也找个位置坐下，廖丽丽端着一个长方形托盘盒神采奕奕走了过来，托盘盒里放着三杯清茶，几片嫩芽般的绿叶儿在走路的晃动中不停摇曳身姿，渐渐舒展开来的叶芽变成了叶片，它们在水杯中尽情绽放，看起来居然令人心旌荡漾。

    牛江北的手指忽然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起来，田主任一直盯着茶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有点晃神地问：“怎么了？”

    “请喝茶！”廖丽丽保持一个微笑将茶杯一一放在三个人面前。

    薛涛做了请的手势，自己先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一口气，被吹走的叶片旋转着在杯子边缘伺机等着回转。

    田主任从牛江北的眼神中读到点什么，使劲晃晃脑袋，一拍大腿：“哎呀！我差点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不好意思问，上次问了他儿媳妇的事情，这孩子刚刚二十多一些，怀孕后很害怕，上次我们问完后打电话回去给整点悠长的音乐啊，吃些清淡的啊，没事多出去走动啊，现在好像有点好转。”

    “那就好啊！”薛涛脸上原本有点不知道该说啥的神情，一听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立刻来了精神，“那这次来？”

    “这小老头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很宝贝儿媳妇，这小俩口一撒娇啊，他就没抓没挠的，乘着出差没回，再来咨询一下。”

    薛涛和田光主任惺惺相惜，聊之甚欢。牛江北却沉默寡言，一直冷眼观察，目光慢慢转到玻璃门内的廖丽丽身上。她正在刚才孕妇躺过的椅子上，用一块蓝色毛巾蘸取一些液体轻轻擦拭，应该是消毒药水。

    牛江北发现廖丽丽虽然身材高挑，体型凹凸有致，但是总有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在空气中流散，不小心就能闻见。

    这些味道，对于男人来说再熟悉不过，若有若无在空间里飘来荡去，作为一个有着非人类灵敏嗅觉的教授，他闻着这个味道十分不爽，他此刻很能理解为何小丰越来了一次就给否决了，她正是以变性人的身份成功转移了丰越对她的怀疑。

    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擦拭，直到每一寸椅面都被擦拭过，廖丽丽才将装消毒药水的瓶子装好，放在桌上，拿起桌子上的免洗消毒液，挤出一枚硬币大小的消毒液，在手上搓搓，两只手上下左右来回搓洗，完全挥发干净后，甩甩手微笑着走出隔间。

    牛江北半边脸的肉不动声色地抽搐，一只手在桌上做敲击状，但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廖丽丽原本上扬的嘴角慢慢放平，甚至变得有些往下拉，好像在不屑地撇嘴。

    “哟！”牛江北看见她嘴角的变化，不由得心里动了一下，给了一个赞，“哎呦，不错哦。”

    牛江北端起水杯，最佳的欣赏期已过，茶叶已经纷纷沉底，他不用吹气直接喝了一大口，在口中含了一会，喉结上下滑动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口中发出“啊”的一声，将杯子举起眯眼看了看，夸奖：“茶不错！”

    “你好！”廖丽丽被牛江北成功吸引了注意力，她的目光也从刚才的不屑变得深邃起来，笑吟吟地站在前面，双手轻握身体微倾，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应。

    牛江北半边脸笑容，看起来毫无诚意，他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照着刚才的顺序咽下后发出一声啊的欣赏，廖丽丽没有动，眼神直勾勾地瞪着牛江北，似乎还在等教授的回应。

    牛江北的余光瞄一眼旁边正在聊天的薛涛二人，发现这俩人已经犹如去了另一个空间，完全对自己这边免疫，他不禁笑了起来。

    牛江北心中暗暗夸赞：“这小子天资不错！”

    正想着忽然廖丽丽的声音又响起：“你好，认识一下，我是廖丽丽。”

    牛江北暗暗叫苦：“糟糕，一得意泄气了，让她钻了个空子。”

    心中虽然暗叫不好，手上的招式却由刚才的隔空弹音变成了清晰有力地敲击。仔细一听，他居然在敲《寂寞之声》，只用几根手指就将这首抒情轻音乐给完全敲击出来，并且听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坐下来，闭上眼，深深沉醉其中。

    节奏快时候，手指在桌上就那样随意抖动轻易就将人心撩拨。节奏慢的时候，忍不住就想伸出手交付与他，然后在这段乐中慢慢张开双臂，不经意间，有风吹过，整个人徜徉在一片祥和的云彩之下，飘飘然、翩翩起舞……

    牛江北闭上眼睛，将身体完全放松，右手在桌子上不停敲击，随着心中的节奏而不停跳跃的手指，灵活地演奏若有若无的乐曲。一抹诡异的笑容，从他嘴角漾开，几圈涟漪无声诉说年月留下的印记。

    左手，摸出电话长按1拨了出去，电话轻震屏幕亮了，里面并未有任何说话的声音，似乎电话那边的人知道，这一刻不需要语言。

    牛江北看看时间，五分钟过去了，嘴角的涟漪慢慢收起来，一字一顿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