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何夕察觉到了陆染雪的不对。

    “奇怪呀……小雪平时还是很活泼的啊，怎么这两天乖巧了许多呢，难道有什么心事吗？”

    何夕看了看陆染雪绝美的侧脸，喃喃着。

    自昨天开始，陆染雪就如同他一般，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直扑在桌子上睡觉，睡觉的时候还埋着头，不让何夕看她的正脸。

    开先何夕还以为是陆染雪变得平静了一点，因为现在的陆染雪才更像一个九天之上的谪仙，清冷幽美，恬静高雅，很少说话。

    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

    通常陆染雪只要站在他身边，就会将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使得他的日常都是欢声笑语，而现在，陆染雪不复那般娇俏模样，而是变得更加沉静，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边，默不作声。

    甚至连校园内最好的朋友——庄易云，也不去看一看了。

    何夕还发现，陆染雪看着她发呆时，会莫名其妙地耸鼻尖，似在抽泣，又偶尔会将雪白小手遮住那对杏眼，擦几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种情况，本应当令他的心更加沉静，现在看来，却是更加沉重了。

    陆染雪的这副模样，令他微微心疼。

    “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种种疑惑在何夕的心中浮现，何夕终究是解不开内心的复杂，便忍不住打扰一下陆染雪。

    他用手轻轻地抚了抚陆染雪的长发，冰凉的触感十分舒服，陆染雪身子一怔，便缓缓醒了过来。

    “小雪……这几天，是没有休息好吗？还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啊？”

    陆染雪缓缓坐起了身子，将那绝美的脸颊转过来，对着何夕。

    而何夕这一瞬间彻底呆滞了。

    这张绝美的脸颊之上，有着两道清晰的泪痕。

    一对杏眼，变得空洞无神，清澈的眼眸里，生出了道道细小的血丝。

    那表情，似是有些茫然，又似是蕴含着无尽的委屈。

    当陆染雪看清楚何夕的脸颊之后，那委屈便彻底掩盖不住了。

    她突然抱住了何夕的腰，哭出声来，像一个在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那样哭，哭她自己，哭蓦然间消失了的所谓友情，哭她的沉重，哭她的茫然，哭一切的一切。

    她用银牙咬紧了自己的牙关，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将头埋在了何夕的胸前。

    但是那微小的抽泣声却是无法掩盖的。

    何夕直接就明白了过来。

    只有一件事，能让少女如此伤心。

    “对不起！”

    他一手抚摸着陆染雪的头，另一只手环住了少女的纤细腰肢。

    已经不需要说出来原因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雪……”

    陆染雪只是摇了摇头，还很乖巧地用头顶了顶他的胸膛。

    何夕顿时心痛至极。

    “没事的……”

    陆染雪根本无法对他生气，只是任眼泪流出。

    在班上，有很多人不解地看着这一幕，都不敢说话。

    “何夕……陪我出去走走吧。”

    陆染雪再次坐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绝美的脸颊，微微擦干眼泪，只是那泪痕却是无法抹去。

    何夕眼角仿佛要裂开，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走出了教室，陆染雪依旧是挽住了何夕的肩膀，只是默不作声，时不时将眼角的泪水抹在何夕的肩膀上。

    舒欢夏无意间看着这一幕，柳眉微蹙。

    “这女人天天缠着哥哥，烦不烦？还这么亲密？脸不碰我哥肩膀会死啊？”

    不过她凝神看了几眼，便娇躯一滞。

    “不对……她是……哭了吗？那泪痕……好熟悉。”

    只有相同的人才能感触相同的事。

    那种泪，那般表情，与她那无数次曾在夜晚思念那少年、为少年挣扎时，如出一辙。

    按照习惯，二人走到了一处草坪间。

    陆染雪的身子也就此停了下来。

    到此时，她却是能够停止抽泣，那委屈，似乎是变得朦胧了。

    她缓缓转过身，与何夕对视着。

    其实泪水，可以洗净人的眼睛，只是那对清澈的眼眸，却被泪水冲刷地更为黯淡。

    何夕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陆染雪深呼几口气，终于开口了，娇躯竟有些战战兢兢，声音颤抖，脸色苍白，带着一种雏鸟将被推出巢穴一样的恐慌，轻声道：

    “何夕……是不是……不要小雪了？”

    轰！

    何夕身子一颤，仿佛有一把刀狠狠扎入了他的心脏，绞心般的疼痛缠绕而来，令他疼得要说不出话。

    “不……不会的”

    其实他已经料到了陆染雪要说类似这样的话，但是当她说出来的那一刻，他依旧是无比的心疼。

    他能感知到陆染雪的痛苦与委屈。

    “其实易云应该很早就与何夕在一起了吧？只是……何夕想给小雪一点心理准备……”

    何夕的咽喉仿佛被扼住了。

    陆染雪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可听口气并没多少愤怒，与其说是知晓了男友的背叛，倒更像是整个人在面对着即将失去关乎性命至宝的恐惧。

    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何夕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何夕知道吗……小雪是何夕的女朋友呢，无时无刻不想让何夕开心，小雪想成为何夕的骄傲，小雪只想要何夕喜欢小雪……”

    她泫然欲泣，语气断断续续，令人心神皆颤。

    “小雪也知道，自己爱吃醋，爱嫉妒别的女生……但小雪一直以为，何夕是最喜欢小雪的，可是……可是小雪发现，何夕其实连抱抱小雪都不是很情愿，而且……而且从来没有吻过小雪，却吻过易云……”

    何夕的血液瞬间变凉，咽喉震颤，向前拥住了陆染雪的娇躯。

    “不是的……小雪，不是这样的！我最喜欢的……还是小雪啊……只是小雪说过，不许我乱碰小雪的身体的……”

    这些话，似乎缓解了陆染雪的委屈，却依旧不能让陆染雪平静下来。

    陆染雪用一对纤细玉臂环住了何夕的脖颈，细细的手指拼命压住了他的后脑，轻声道：“何夕……一定不能不喜欢小雪……没有何夕的话……小雪会受不了的……”

    何夕没有说话，只是努力地抚摸着她的柔顺长发，试图将她的心情稳定下来。

    沉静了少许，似是看何夕不说话，陆染雪吸了吸鼻子，强行稳定了自己。

    又像是感受到了何夕关怀与真切，她也明白过来，何夕不论怎样，最喜欢的人，永远是她。

    “小雪、欢夏还有易云，何夕……最喜欢谁啊？”她缓缓地故意这么问道，语气似乎有些平缓了。

    “是小雪啊，就是小雪，对不起……但，就是小雪……”

    何夕答道，语气温和，令陆染雪感到温暖。

    “何夕每天与欢夏一起回家，晚间一起在家休息，都会做些什么啊？”她继续问道。

    陆染雪的问题，令何夕心神一震。

    “没，没什么的，只是会一起吃舒姨做的晚饭，再一起……休息，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陆染雪似是在她怀中摇了摇头，咬了咬下唇：“不是，何夕才不是只与她一起吃晚饭而已，你……你肯定连她也一起吃了。”

    何夕深吸一口香气，沉重地道：“真的没有，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那……那何夕亲过易云，肯定也亲过欢夏吧？”

    何夕的心有些刺痛，又是沉默。

    似是又要有眼泪要自陆染雪的一对杏眼中流出，只是此时的泪，不是因为那已经消散的委屈，而是来源于本能的醋意。

    “其实……其实小雪早该发现的，小雪就应该……应该抢先一步，拿走何夕的初吻。”

    眼泪一颗接一颗的从陆染雪的小脸上滚落下来，但那微小的抽泣声却是唯恐被何夕听到，那刻意压抑的气音，若是何夕分辨出来，定会万分心疼。

    “知道吗，何夕？当何夕与易云站在一起时，小雪无数次地，无数次地傻傻笑着，无数次地，在一旁赔笑呢。

    “直到现在，小雪才发现，易云与何夕相处时，会控制不住地眉开眼笑，那在看何夕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与小雪一样的感情。

    “明明是一个帅出天际的女生，有着那么强烈的英气……但走在何夕身边时，连屁股扭得都比平时厉害……

    “甚至，对何夕的笑容，都是最好看的。”

    陆染雪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终于抬头看向了何夕。

    两人目光对视，心跳皆是在颤抖着。

    “到底……是为什么呢？到底是……是小雪不够好看，还是……小雪不够听话？何夕说过……说过不会欺骗小雪的……”

    何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手掌不断地抚摸她紧绷颤抖的脊背。

    “没错的……小雪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这一句话，其实就可以令陆染雪开心很久。

    两人拥抱良久，气氛虽沉重，但也慢慢在变好。

    “那……那何夕能跟易云商量吗？”

    终于，陆染雪再度开口。

    “商量什么呢？”何夕柔声说道。

    “小雪才是最先做何夕的女朋友的呢……要在易云之前，所以……所以何夕能不能告诉易云，按辈分来讲的话……小雪该是易云的姐姐啊！论喜欢，何夕也要更喜欢姐姐一点呢……”

    轰！

    仿佛有万千雷霆在何夕脑中轰然炸响，再度击溃了他的心灵。

    他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在陆染雪的肩侧，留下了眼泪，抽泣起来。

    “何夕……怎么了？”

    何夕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我最喜欢的，一定永远都是小雪！”

    他心中在此时流淌着无尽思绪。

    “我何夕……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姑娘，做我的女朋友？！”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世界，找不到陆染雪这样第二个女孩。

    没有女生，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做到如此大度。

    这一刻，何夕思考着，陆染雪究竟与他是什么关系。

    他猜测，很有可能，陆染雪与他的因果，超脱了他这一条生命的极限。

    这之间可能会牵扯到很多，是他不明白，不了解的东西。

    他想起了那位校长老者。

    或许，这位老者，知晓这之间的蛛丝马迹。

    而到今天，他已经确定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