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吗？知道什么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吗？

    这就是。

    半夜，莫林从系统处得知卫鞅被人追杀，连忙赶到系统地图标记的位置，杀退刺客，把人救回自己租住的驿馆。看着卫鞅倒在卧榻上双目紧闭，胸口处醒目的鲜红色深深刺痛了莫林的眼。通过查询功能还原的事件真相，整个人如坠冰窟。

    系统告诉莫林，上次在酒肆瞄到的那个俊秀的黑衣人，并非臆想中的秦国猎头，而是庞涓豢养的门客。这位门客倒确实行猎头之责，为庞涓招募优秀的人才作为幕僚。那天晚上听到两人的谈话后，认定卫鞅确实是大才，于是回家报告庞涓，希望能够将卫鞅征募入庞涓幕府，为国效力。

    然而，庞涓连同门师兄弟孙膑都能下黑手，遑论一个小小的中庶子卫鞅呢？

    于是就有了莫林眼前的这一幕。

    虽然只是一次游戏，但卫鞅紧闭的双眼和脸上的嘲讽表情，却深深刺透了莫林的心。

    “原来是我好心办坏事，害了他么？”用【正能量】符文给卫鞅处理了伤势，暂且摆脱了生命危险后，莫林抱着脑袋蹲在不远处的墙角，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失落中。

    是啊，凭什么认为只要是穿黑衣服的人，就认为是秦国人呢？

    要是不拉着卫鞅喝酒，不吹大牛，以他的谨慎的个性也不会遭到如此残害吧？

    这两辈子虽然没有享过什么福，甚至遭到过威胁生命安全的危机，但整体而言，莫林还真没受到过什么挫折，只要想办的事还没有没办成的。

    在系统内置的记忆场景内，莫林却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跟着高玩的攻略打，就能躺赢的顺风局，差点被自己的愚蠢行为给毁了。

    蹲了一会儿，莫林算是冷静下来了。

    看了看系统面板中的任务栏，幸好自己及时赶到，卫鞅只是受伤，人没大事，否则任务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讲道理，如果卫鞅死了，莫林在场景中要停留的时间会延长无数倍。按照系统讲解，吸收一套记忆的一个任务后，可以短暂返回现实生活中休息调整一下，休息好后再吸收下一个记忆。从生理上来讲，莫林就不愿意在记忆中多呆。要知道，这个场景已经拟真到吃喝拉撒必须和现实生活中一样进行了，你能想象一个用惯卫生纸的人，面对反复使用的厕筹和瓦片会是什么心情吗？

    再说，这投名状没规定要什么东西，理论上卫鞅当场去世，任务也不算失败。然而莫林真的想不来该怎么纳这个投名状。上辈子莫林学的是经济法，拿到战国根本没用。别说战国连成文法都没普及，即便普及了，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哪个诸侯和你讲法律？

    干老本行酿酒吗？也许在富足的魏国，酿酒工艺还算有用武之地；但在连国君都吃不饱饭的秦国，哪有多余的粮食给你拿来折腾酒？有系统商城，粮食问题倒是可以解决，在系统商城买上几吨土豆，保准粮食吃到撑。但那得等卫鞅变法强军，能护得住国内财产才行。以秦国现在的国力，冒出来土豆这样的高产作物，虽然不至于像三岁小儿持金行于闹市那么惨，但也很难防得住外国的觊觎。再说了，抢不过，我还偷不成吗？

    若说干文抄公干的事，比如和那位高玩一样，越过卫鞅直接搞变法，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莫林没自信能做的像历史上那么好。最起码莫林不认为自己能像卫鞅一样，获得秦孝公嬴渠梁毫无保留的支持，或者能够排除旧贵族势力的阻扰，彻底推行新法。

    唉……

    本以为有了金手指就无所不能，结果没想到自己还是干啥啥不成。

    “咳……呕”

    那边卫鞅已经清醒了过来，对着痰盂呕出淤血。

    “啊……是莫林啊……你救了我一命。”卫鞅喘着气道，脸色惨白。

    莫林摁住卫鞅道：“你受了重伤，元气有损，就不要多说话了。”

    “咱走吧，马上就走，去秦国。”卫鞅只当没听到莫林的话，小声道：“今晚如果不走，明天庞涓还会派人来的。”

    “你不怪我吗？”莫林一边收拾，一边问道。

    “是庞涓容不下我，与你何干？”卫鞅有气无力道：“若换个心胸宽阔之人，知道我的才干，怎么会逼我离开？”

    莫林收拾好东西，给房主人留下一块魏国用的钱币，把卫鞅背起来往外走，嘴上还在问：“你怎么知道庞涓是逼你离开，而不是要你的命？”

    卫鞅脸色惨白，嘲讽地一笑：“庞涓是权势熏天的上将军，我只是一个小小中庶子，如果真要我的命需要这么拙劣的手段吗？即便真派人杀我，他手底下骄兵悍将无数，武艺高强的门客更是数不胜数，会连我一个没经过战阵的士人都杀不死吗？”

    把卫鞅放上垫好稻草的牛车，自己坐上驾驶位，笨拙地赶着老牛向前驶去。一路上碰见巡夜的兵士，塞上几个小钱，只说是有急事出城，就被轻松地放过。就这样，两人趁着夜色离开了安邑。

    半路上，莫林突然问道：“对了，你为什么回想起来去秦国？”

    “那不是你提议的吗？”卫鞅似乎有了点力气，声音有底气多了。

    “是，是我提议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同意？”莫林道。

    沉思片刻，卫鞅道：“其实你不提议，我也准备去秦国的。”

    “秦国君广发招贤令，求贤若渴，机会更多。”顿了顿，卫鞅接着道：“至少，不会像魏国这样，连面见国君，陈述主张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卫鞅此刻的决定符合莫林的预期，但不敢保证这一路上他不会有别的想法。虽然历史上的卫鞅毅然决然加入秦国，并未反悔，可谁知道会不会产生什么变数啊？史书上也没有庞涓杀卫鞅这么一出不是吗？莫林是被这关卡折腾怕了，所以得跟卫鞅打好预防针，别等他真到了秦国又反悔了。

    莫林又道：“秦国穷得一干二净，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哦？”

    “其实我见过那些人。”卫鞅没有直接回答莫林的话：“就是秦国外派出来探访贤才的那些人。说实话，和山东六国的人比起来，秦国这些人真的是老实的可爱。”

    “老实？”

    “是的。我见过的所有探访贤才的人，无一不极力描述自己国家好的一面，对不好的一面绝口不提。对士子的询问更是虚与委蛇，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导致无功而返。”卫鞅回答道：“但秦国那人不一样。他一见面就将秦国穷困的国情说的一清二楚，甚至连国君都吃不饱饭也往外说。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样，只说好的不说坏的？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的？”

    “他说自己不想骗人，尤其不想骗将来有可能共事的人。”

    “当真是实在的可爱。”莫林笑了。

    “是啊，就和你一样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