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树枝和循环可不是罗曼蒂克的表现手法。

    而处于这两个词中间的两大主角，也绝不是用浪漫来拉近距离的关系。

    说服自我放弃的无力感比起绝望来更让人觉得希望难以触及，不过好在主角跨越了那种无力，导致针对他的命运齿轮产生偏离，而让其偏离轨道的原因除了他本身想要解决事态的心态之外，还有来源于外世的法术。

    和机械降神完全不同的奇妙法术：二分之一的说法。它并不理解其他事物，它的无理让它只容纳死亡带来的回应。

    这样就好。

    属于这个怪异世界的勇者习烨沙，他原本只想逃离这个由荒诞扭曲和疯狂聚集的世界，但如今，他在最危难的时候转变了目标。

    没有理由，他的确不知道改变的理由是什么，但在那个擅自沉睡擅自畏惧死亡的少女面前，他前所未有的平静。

    自己身处的地域是缺失现实的荒地，在两端没有尽头的河流对岸，则是被许多生灵用欣羡目光眺望的高塔。

    山顶的风景何等迷人，位于现实反面的高塔，与虚幻对接，但又小心保持着两边的距离。

    为了抵达那里，需要莫大的牺牲，那是决不允许不洁者出入的圣地，是以伟大这个概念本身顽固地基的乌有园。

    可是，即便如此。

    仍旧有人到达那里。

    而遥望他们进入那片圣地的勇者，在一次又一次死亡中缩短两岸的距离，想必他已经习惯死亡带来的精神破碎，想必他已经做好了承载无理的准备。

    于是他觉得“这样就好”，说起来，这不过就是孤独者无谓的感伤，恐怕精神的升华对如今的现实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死亡令他做出了选择，至少让他知晓自己有了做出选择的决心。

    硬是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习烨沙在准备跨越河岸的时候突然预感到死亡来临，他的胸口一紧，那是极度残酷的痛，可是却丝毫不悲。

    神情没有憔悴，喘息没有加速。

    他活过的岁月比其他人少很多，不过他经历的事情却比其他人多太多。

    那名老者，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老者，他悬在空中，望着半身被湖水浸入的习烨沙，不发一语。

    “你又来了。”习烨沙早已习惯对方的突然降临。

    “这是你期望的结果。”

    “这可不是藉由意志力就能够单纯做到的事，所以我挺佩服自己。”

    “你指的是与我面对？”

    “是啊，直面死亡，真的很糟糕。”习烨沙能够感觉到语句中传出的滑稽。

    “既然好不容易才抵达这里，把故事当作奖励给你如何？”

    “我可没有拒绝别人说话的权利。”

    “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位男人，他对自己贯彻的感情深信不疑，他隐忍了一辈子，在山巅的雪滑过他伴侣的身体后，才将内心那重暗含的恨意表达出来，然而奇怪的是，他恨的并不是我，而是那座山。”

    “然后呢？”

    “我不被他人认同。不曾得到过他人的爱，但也从来得不到他人的恨，我觉得这就是我，正因如此我才疑惑，疑惑到想要让自己面对自己。”

    “你得看清自己，不是吗？死亡就是这样的家伙。你，就是这样的家伙。”

    未等老者说话，他又径自说道：

    “生灵们用‘概念’掩饰你的存在，用‘过程’掩饰你的作为，然而你的的确确存在，况且现在还立于我的眼前。”

    “是么，你的话还真是与大众不同的见解。啊呀，我的记性不好，是什么时候呢？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多事物都在惧怕我，我不明白，所以我认为自己并不特殊。话说回来，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好论述的？”

    “就是因为需要，所以才会存在；就是因为合理，所以才会存在。我倒觉得，这是我们认同你的事实，你看，如今我也在这里和你谈笑风生，然而我连目标都还没有达到就要与你面对，光是想象就筋疲力尽。”

    “我说了，这正是你期望的。”

    话毕，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他们知道对话已经结束，所以老者又坠入水中，将手放在习烨沙的胸口，随后，在又一次顿悟中，两岸的距离再次缩短。

    ?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灵魂已尽，鬼神怖王再也无法履行承诺。

    然而有一位少年，他厌倦了所有事物带给他的不合，然后补足了祂创造的空缺。

    这便是再次苏醒的时候，睁开双眼的少女听到了他奋力叫喊的呼声，周围的黑暗跨越时间与空间让二人的灵魂交接在一起。

    不知沉睡了多少年，她渴望苏醒的内心从没有这么高昂。

    她看着对方被黑暗刺穿，不顾疼痛的少年将手紧扣在自己的双手处，在那一瞬间，她回忆起了之前的经历。

    那双眼眸里确实噙着泪珠。

    不知道为何会喘息，她的小手抚着胸口，像是在感悟对方疼痛般地大口喘息。

    “怎么会......”

    震惊已经不能表达内心的情感了，她摇着头，不打算承认这是现实。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吧？这应该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场景才对，他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然后下一秒，作为自己宿敌的少年，奋力地大吼：

    “你是夏慈吗？你是夏慈吗！！！”

    想要回答，但是喉咙却被胸里的那口气堵着难以释放。

    我一定会救你——这六个字一直萦绕在夏慈的心中，她原本以为希望荡然无存，可如今，带着希望之种的少年却重回视野。

    该如何停止这令人情不自禁的啜泣？

    该如何回应这令人难以启齿的话语？

    对方奋力伸出手臂，试图触碰被光芒包围的树枝。

    他......

    那个曾经的对手。

    无视心脏被刺穿的痛楚，克服被摧残至坚的灵魂，

    最后赶到我在的地方吗？

    这份痛彻心扉的感情，究竟是叫什么名字？

    夏慈不顾黑暗的张狂，把手搭在少年的手背上。

    这份撼动一切的感情，究竟是叫什么名字？

    她不知道，但随着光芒传开，羁绊已经深深扎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