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是你售卖假药的理由！”

    罗欣丝毫不为所动。刚才的一幕，对他的触动实在太大了。

    “嗤，你有着不错的家庭吧？小伙子？”老者失笑摇头，把手中装着精纯药水的试剂瓶放在支架上，“可纵然是你，一时间也无法拿出3个便士购买一瓶真正的药剂！何况水仙街的底层市民？”

    那是我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该死的“进阶仪式”上了！罗欣仍旧怒意难平，不过也渐渐明白了老者的用心，一时间想不出怎么反驳，只能在心底里嘀咕一句。

    “稀释过的药剂依然是药剂！虽然它们的功效要弱上许多。”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坐在身后的凳子上，“如果不是通过这种看起来缺德的方式，水仙街每年死亡的人数至少要加上三层！而我这个糟老头子也不可能依靠心中的良知在这个鬼地方支撑二十年！生意不是慈善，小伙子……”

    罗欣低着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对不起，老先生，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请原谅我的天真和鲁莽……”

    “尊敬有个屁用！”老者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皱巴巴的，像一朵半开的菊花，“可惜，二十年的时间我从踌躇满志，到现在的老态龙钟，制药的水平倒是提升不少，却依然是个废物……”

    “从小废物慢慢变成了老废物……哈哈哈！”

    或许是被罗欣的热血与执拗触动，老者情绪有些激动，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药剂师……爷爷！’岁月给了一个腐朽生命应有的敬意，却并没有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药剂师’……”

    “老先生，您……”

    罗欣心中一动，老者悲怆的话语里给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莫非他所指的‘药剂师’是某个神之路径的序列称号？

    “都是你这个小家伙惹得老子在这里丢人现眼！”老者猛然惊醒，抹着眼角狠狠拍了一下柜台，“东西还要不要？快点给钱！还想让老子施舍给你不成？”

    “呃……”罗欣翻了个白眼，心中的伤感和敬意霎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8个苏勒，拿好了！”

    暗暗自责自己在这里浪费了太久时间，罗欣接过药剂就往外面走去，待走到门口的时候才陡然停下，转过身深深鞠了一躬。

    “滚蛋吧，臭小子！”

    店内传来一阵粗鲁的呵斥声。

    罗欣笑了笑，提了下衣领，低头钻入风雪中。

    外面细碎的冰晶不知何时变成了轻盈的雪花。

    但是，这种在昏暗的天空下迎风飞舞的精灵，并没有让人们感觉到多少美感，反而心情愈加沉重。

    连那条黑色的长龙似乎都要被飞雪掩埋起来了。

    罗欣又一次经过市政大厅的时候，那支领取煤炭补贴的长队并没有缩短多少，而越来越恶劣的天气更是加深人们心中的焦虑。

    “什么？暂停发放？”

    “辛辛苦苦排了一上午的队，眼看就轮到我了，你竟然告诉我暂停发放？”

    “求求您，我家里刚添了一个小宝宝，如果没有火炉的话，孩子会撑不住的……”

    噩耗让人们再也无法遵守秩序，一个个探出身子想要搞清楚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色的队伍一阵摇动，宛如一条在雪地中惊醒的长龙，摇头摆尾，声势骇人。

    罗欣感到一阵不安，经过刚才在药店里的事情，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或许根本对这个苦难的世界无能为力！

    再加上极为厌恶那些仗势欺人的恶毒警卫，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极速地穿过混乱的广场。

    现在，罗欣只想快点儿到家，盼望梅丽莎能够尽快好起来，一家人平安无事。

    虽然仅仅相隔了几个街道，鸢尾街却像是位于另一个世界，安静的有点儿可怕。

    吐出一口白气，罗欣小心地将两瓶药剂抱在怀中，希望到家的时候它们不会过于冰凉，好让梅丽莎第一时间喝下。

    眼看着公寓的大门就在眼前，罗欣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漫天的风雪中，一位穿着花边褶裙的少女翘首站在铁门外，无助地望着二楼的窗户。

    苗条的身材，瘦削的肩膀，挺直的脖颈，无不显示出少女拥有无可挑剔的修养，而她那高高扬起的头颅，却透露着一丝令人心痛的倔强。

    素雅的冬裙上染着几片暗红色的花纹，看上去有些突兀，但却让那位美丽的像雕塑一般的女孩儿多了一分生气。

    “安……安娜？！”

    罗欣终于看清了等待在风雪中的女孩儿是谁，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惊呼出声。

    “……谁！”女孩儿陡然转过身，双手紧紧握着一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的左轮手枪，修长的手指简直比飞舞的雪片还要白皙，“科林……先生！”

    安娜·费南德苍白的嘴唇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右眼上黑色的亚麻布眼罩在风雪中格外显眼。

    “放松些，安娜！”罗欣陡然闻道一股血腥味儿，即便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依旧刺鼻，“有我在，你安全了！”

    罗欣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轻轻抓住安娜·费南德小姐冰凉的双手，而它们僵硬的就像失去了所有生机。

    那条美丽的高腰长裙上，印着的也并不是什么精心勾勒的图案，而是一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科林！”

    安娜小姐双手一松，左轮手枪掉在雪地里，然后她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歪倒在罗欣的怀里，骤然失去了意识。

    罗欣把药剂放在口袋里，让陷入昏迷的安娜小姐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蹲下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左轮手枪，一脚踹开了大门。

    “罗德里格斯家的小子！那个女人明显是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祸事！你休想把她弄到我的公寓里！”

    菲利普先生肥胖的身体堵住过道，恶狠狠地威胁道。

    那条名叫马克的卡斯罗犬也呲着尖利的牙齿，凶狠地咆哮着。

    “躲开！”

    安娜·费南德的惨状让罗欣心如刀绞，懒得再跟面前市侩的房东先生浪费口舌，毫不客气地沟通星灵体，源自“武圣”的磅礴杀意迸射而出！

    黑色的瞳孔中好似浮现出一场尸山血海的战争场面，诡异的惨烈景象令身为烈性犬的马克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而因为跟罗欣对视陷入惊惧状态的菲利普先生，更是惨叫一声，巨大的身躯被铁链拖着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