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什知道这位老兽人站出来的原因。他的儿子、女儿以及唯一的孙子都战死在了人类对高彻格尔大平原发起的突袭战中——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反抗，就被从天而降的火雨砸成了灰烬。

    所以别看老兽人慈眉善目的，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主战派，加入部落以后经常对军方高层展开游说，挑起了军队中不少人对战争的渴望。

    克拉什从骸骨王座上站了起来，算不上高大的身形散发出无形的威慑力，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解放奴隶并给予其平等的地位；爱好和平与世仇人类立下和平约定；严禁私斗甚至连决斗都要先打报告，得到批准以后再去竞技场排队；强行让不事劳作的战士们扛起锄头去种地；核心区域不让住帐篷，只能住进坟墓（石头房子）；要求所有人外出时必须穿好衣服，至少要穿裤子……这些看上去就无比苛刻的事情全是克拉什干出来的。

    向来无法无天的兽人为什么能忍耐这一切？还不是因为这位大酋长带回了沙果种子，将全族的死亡率从40%降低到了不足10%！要知道即使是在族群最富裕的时候，每年死于饥饿、疾病、私斗、氏族间互相征伐的兽人都有近万个。如果有人口统计的话就会发现，整个兽人族群是在不断缩减的。

    克拉什改变了这一切，新生儿再也不会因为家里食物不够而被丢给沙狼，四十岁以上的老人再也不用为了氏族繁衍主动走进流沙。即使是那些绿皮氏族也无法拒绝部落派送给他们的沙果，所以才会在收到邀请之后巴巴地跑来开会。

    “兽人拥有这片大陆上最骁勇最强大的战士，曾经的战刃氏族出动三千人就灭掉了灰雾精灵，还把赶来支援的两万人类联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但结果呢？敌人派来了五万人，五万人不够又出动了十万人！他们只围不打，把战刃氏族困了整整一年，绝大多数战士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活生生渴死饿死的！”

    克拉什对霜龙氏族的老者点点头：“当时您的父亲曾率领族人前去支援，能告诉我他看到了什么吗？”

    老兽人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我也去了，是敌人，战刃氏族周围所有的山上、路上……遍地都是人类的军队，他们还筑起了城墙，里面的人出不来，而我们也被那堵墙挡在了外面。”

    “如果我们也有十万，不，五万兽人战士呢？”

    “那所有的人类军队都将不堪一击！”老兽人深吸了一口气，冲克拉什躬身道：“我明白了，你是对的，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质疑你的任何决策。”

    “感谢您的理解。”克拉什锤了下胸口，老兽人是明白了，但在场的大多是不喜动脑子的莽夫，他只得仔细解释一波：“我没有说过不再发起战争，只是我们需要一点和平的时间来发展和壮大族群，培养出更多的精锐战士。我克拉什·沙漠风暴以鲜血与名誉担保，当时机成熟之时，必将带领大家夺回失去的一切，让那些人类知道我们兽人不是好惹的！”

    相比战刃氏族，其实还有个更好的例子。那就是高彻格尔之战。彼时有兽人术士发明了一种能够让魔兽退避三舍的药剂，天际山山脉再也无法阻止兽人进攻的步伐。大山另一头的人类国度——诺伊斯公国①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兽人攻陷王都。最终王都虽然保住了，但代价却是其他城镇村落被兽人洗劫一空，近六万民众成功逃离入侵者屠刀的不足一万人。

    国王海格·诺伊斯拿出了所有资产向大陆其他人类国家求援，拉起了一支号称四十万，实际上差不多有二十万人的军队，甚至用掉祖辈的人情，请动了一位传奇级法师。

    结果不言而喻，还在睡梦中就吃了一发“流星雨”的兽人留下无数尸体后离开了故土，并且被一路追赶至沙漠腹地，要不是一场沙暴阻挡了追兵，兽人恐怕就得灭族了。

    不过这事太过辛酸显然不能拿来举例，战刃氏族的例子已经足够了。莽夫们稍微一盘算：嗯嘛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俺们不愁吃不愁喝，先把村儿建好，每人生他十七八个娃，等他们长大了以后再要干架那就不是几个几十个跟村民互殴似的了，俺们也要动不动就十万二十万，到时……

    在座诸位眼睛越来越亮，最后都忍不住拍案……拍地而起，锤着胸口吼叫起来。

    这才对嘛。克拉什表示非常满意这个氛围，他在一众兽人崇拜的目光中环顾四周，在看到纳瑞宁格·断牙的时候停住了。他抬起右手让大家停下，对纳瑞宁格说：“断牙酋长，看起来你并没有停止食用恶魔血肉，难道是我们送去的沙果不够吗？”

    被点名的绿皮兽人眼睛里的火光一闪：“被我分给老人女人和孩子了，战士不需要吃那见鬼的果子，恶魔肉能带来更为强大的力量，而你的果子只能让我们长出可笑的头发。”

    纳瑞宁格的声音古怪异常，但不难听出语气中的嘲讽和轻慢，站在克拉什旁边的侍卫以及军方高层立即冲他发出了威胁的怒吼，尤其以莫名中枪的戈尔萨吼得最为大声。

    有如实质的压力让他带来的战士们霎时间汗如雨下，纳瑞宁格本人却似乎更加兴奋了，他抄起两米多长的厚背巨剑呲牙咧嘴发出震天的咆哮：“来啊！战啊！”

    占据有利地形的戈尔萨抢在所有人之前一个箭步跳到纳瑞宁格身前，狞笑道：“让我来砍下你的脑袋，看看你的血是不是也变成了绿的！”

    “戈尔萨！回……”古鲁斯想要把好友叫回来，却被克拉什打断了：“随他们去吧，你对戈尔萨还没有信心吗？”

    “可是……”古鲁斯皱起了眉头，这一场传奇对高阶的战斗本应没有任何悬念，但古鲁斯却感知到了让他心神不宁的地方——纳瑞宁格身边没有任何游离元素，它们好像在躲避瘟神一样在绿皮兽人身边形成了一个元素真空，而这种情况以前只在恶魔领主身上出现过。

    广场地面虽然足够坚固，但显然不能承受决斗双方的力量。因此众人移步到了沙地之上，分成泾渭分明的棕皮与绿皮两派，为各自的代表人物加油鼓劲。

    “纳瑞宁格·断牙！”

    “戈尔萨·火拳！”

    纳瑞宁格盯着戈尔萨的武器——一把平平无奇的制式双手剑，面露讥讽之色：“早就听说你的家传武器被一个中阶的人类女圣武士弄断了，我还以为是在说笑。”

    靠，好好打架不行吗，非要揭人疮疤？

    一想起心爱的武器连点残渣都找不着，戈尔萨就一阵阵儿的牙疼，不过论起嘴炮能力，他可以说是深藏不露的专家级人物。毕竟是两句话就能让冷静如古鲁斯都真·火冒三丈的存在。

    “哈，你这家伙不仅从头绿到脚，连恶魔蛊惑人心那一套也学到了啊，真不知道以‘血统不纯’为名血洗了三个氏族的‘纯血者’萨撒里恩·断牙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绿皮杂种会不会被气活过来。”

    纳瑞宁格被撩到了。他的眼睛瞬间赤红如血，大吼着“去死吧！”向戈尔萨发起冲锋。

    注①：总人口只有十万左右的袖珍国家，以盛产高品质木材闻名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