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即使阳光再怎么明媚，也驱散不了秋风吹来的入骨寒意，尤其是长风谷这种地方。塞顿和布丁本来是打算去湖边摸点鱼回来养在自家池子里的，然而刚迈出门口就被几乎是从除了身后以外所有方向灌来的寒风吹成了冰雕。

    塞顿甩了甩腿，没能把抱住他的布丁甩掉。

    “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再睡会儿吧？”

    “汪！”布丁举起双爪表示赞成。

    有魔法结界保护的云上城就要好很多，下城区要人命的冷风在这里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威力，刮在脸上叫人生疼，但总归没到承受不了的地步。

    比较有意思的是，你可以通过人们的表现来判断他们是本地人亦或是外来者——那些把脖子缩进衣领，脸上蒙着粗布，起风时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不用说就知道肯定是外地人，而本地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强度的风就好比在被姑娘轻抚脸颊，怎一个舒服了得。

    魔法学院里的风还要更小一些，只剩堪堪卷起落叶的强度。

    穿上新校服的布米从小树林里钻了出来，一片顽皮的落叶粘在她绣着星星图案的软帽上。今天是正式上课的日子，小姑娘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三点不到就爬起来各种折腾，到此时依然保持满满的元气。

    “太阳当空照，啦啦啦……”她唱着苏丁教的上学歌，虽然因为那种语言太过难学的原因只学会了第一句，后面只能用“啦啦啦”来代替，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这首欢快儿歌的喜欢。

    梳着妹妹头的长长黑发随着欢快的步伐一甩一甩，绑在束腰上的猫咪包包更是增添了几分可爱。

    啊，说到猫咪包包，今天的它似乎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那张绣上去的卡通猫脸换成了更加真实灵动的猫脸，黑宝石一样的眼睛还会贼溜溜的乱转，如果视线范围内有漂亮小姐姐的话，眼神一下子就飘到别人身上，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里面满满的都是幸福。

    PIA！布米一巴掌把那猫脸拍了回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猫形破洞来。

    “喵！”（干嘛又打我！）包里传来了某猫闷声闷气的抗议。

    “哼！”布米把手伸进去，轻车熟路地捏住苏丁的脸颊使劲一扯。

    迫于暴力老实了一阵的苏丁又把脸从他专门掏出来的破洞里探了出来。被召唤到这个世界那么久了，苏丁见过的符合他审美观的美女不超过十个。除了朋友们，骑士团某个杂役小女孩儿，还有龙岩城惊鸿一瞥到的某个忧郁的黑羽妇人之外，大多女性都是瘦瘦小小，皮肤粗糙不堪，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但是！云上城，或者说特里西弗魔法学院里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能上得起学的都是富人或贵族子弟的关系，这里的女生一个个都漂漂亮亮的，最差最差也能得到一个可爱的评价。再加上浓浓“异域风情”的加分，苏丁好几次都看直了眼。而且……

    设计这套校服的家伙一定是个资深老司机！

    苏丁瞄着小姐姐们长裙开口处时隐时现的白腻肌肤，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就是那帽子太煞风景了。大概是云上城的民俗习惯，这里的人都喜欢戴帽子。这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那些帽子实在太奇葩了，还记得卫兵们戴的驯鹿铃铛战盔吗？

    前些天挑选校服配帽的时候，布米的睡衣式小软帽已经是苏丁能找到的最正常的帽子了，看看其他的都是些什么鬼啊，随便举两个例子：一种挂满小面包的树帽，小面包是真的，可以吃的那种，吃完了还要找人补上；一种灰色冰淇淋形状或者说便便形状，高度近一米，插着鸟羽、玫瑰或是鸢尾花，挂满苹果、葡萄……重量超过十公斤！

    好在学生们都没有选那种太过醒目的存在。虽然侧边垂到地面，可以系在大腿上的长耳帽；把脸全遮住，只露出眼睛鼻孔嘴巴，活脱脱一恐怖分子的全覆帽；还有高过树梢的无敌大高帽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学院大多数建筑都是教堂式，新生们前往的学堂自然也不例外。布米再次收拾了一番苏丁，并警告他不许随便冒出头来之后才走进自己的教室。

    那是一个处处透着古典风韵的宽敞房间，雕花的石窗，繁复的烛台，每个座位上都有一张黑木方桌以及配套的黑木长脚凳，讲台上则是一张非常气派的长桌，上面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道具。

    布米并不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学生。当她进门的时候，一个绿色的身影从悬吊在高处的烛台上一跃而下，把布米吓了一大跳。

    “抱歉，没有吓到你吧？”那人挥挥手，身上闪烁着的绿光随之消失，露出高挑的身形以及精致姣好的面容来。她戴了一顶插着两根箭羽的精灵游侠帽，有一对尖尖长长，在顶部略微向内弯折的耳朵，正是那名称呼苏丁为“小喵喵”的半精灵少女。

    她冲布米吐了吐舌头，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你好，我是雪薇·卡莉多。”

    “诶？我是布米·卡莉多！”布米握住她的手，同样的身世①瞬间就让她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半精灵亲近起来。

    两人找了相邻的座位坐下，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苏丁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可是小女生的话题实在叫猫提不起兴趣，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催眠作用。

    苏丁打了个哈欠，在去找特丽莎报道和睡一觉之间犹豫了半秒钟，一头倒在铺满了整个包底的细碎温石上呼呼大睡起来。

    ……

    “该死的杜高，这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

    一把尖利的大嗓门儿把苏丁从梦中唤醒，他探出半个脑袋来暗中观察，看到睡前还空荡荡的大教室已经坐满了学生，他们三三两两凑成一堆，聊得飞起。苏丁敏锐地发现有好几个男生在偷偷打量布米，其中又以一个高大猥琐男的目光最为直接，也最招猫厌恶。

    苏丁把那个家伙的样貌记下，看向了门口。

    把他吵醒的是一个身高只有普通人一半不到，大头大手粗腰，总之身材比例很是奇怪，看起来像是个人偶娃娃的家伙。教室门口设有一个高到反人类的门槛，腿不够长的话得用蹦的方式越过它。更别提这位恐怕比站起来的苏丁都高不了多少的“小家伙儿”了。

    有见多识广的学生给大家做了科普，那是一位出身侏儒克比特尔族的资深学者、高阶魔法学徒，负责新生的教学工作。

    侏儒老师一边小声咒骂着杜高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过门槛，然后他把椅子搬到左边跳了上去，努力掂起大脚丫子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大堆书名：《魔网认知》、《基础施法材料认知与基础手势与基础咒语》、《0环法术大全》、《一名魔法学徒的自我休养》……

    他就这么不发一言的一直写一直写，期间挪动了好几次椅子，直到黑板都快写不下了才拍拍衣袖转身面对新生们。

    他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仅剩的几根头发，红色的魔尘笔灰顺势沾了上去，或许这正是他红色头发的由来——笔灰可不是那么容易弄掉的。

    “这些书在图书馆可以随时借阅，读懂它们，掌握它们，这就是你们第一年要完成的学业，要是学会了三五个戏法，就能成为正式魔法学徒。”

    侏儒不像他的同类那样热情开朗爱说话，甚至都没有进行自我介绍，板着脸说完这一句话以后非常干脆地扭头就走。

    新生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搞不清状况。眼看他就要爬过高槛，一个男生站起身来：“呃……这位，老师？”

    “该死的杜高，这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

    侏儒又骂了一句，回头冷飕飕地问道：“什么？”

    “没，没什么……”那男生秒怂，缩着脑袋坐了回去。

    “有不懂的可以问高年级的学长、包括院长在内的所有教员还有看上去比你懂得更多的家伙，但是记住……”侏儒踹了一脚门槛，说了一句让苏丁很耳熟的话：“世间万物皆有代价。”

    注①：前面说过，“卡莉多”是精灵语系中森林的意思，用此作为姓氏的话，多指在森林中捡到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