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女人！”

    用掷地有声，慷慨激昂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卤蛋了。

    他现在已然把自己当成了横眉冷对千夫指的英雄，挺起胸膛，负手而立，仰头45度看向天空，任凭雪花迷糊了双眼。这一刻狂风大作，雪飘如絮。这一刻所有人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这一刻，他不再是一颗卤蛋，而是一颗闪着耀眼精芒的发光卤蛋！

    卤蛋志得意满的环顾四周：首当其冲的便是落叶小队，两个男人神色黯然，一语不发。

    【呵，还是中阶职业者呢，一点儿血性都没有。】

    游侠小妞儿愤愤地瞪着自己，要不是被卫兵控制住肯定会扑上来捅上两刀。

    【嘁，来呀来呀，我就在这里，来舔大爷的靴子啊。】

    蒙面妹子正闭着眼睛微微发抖，白嫩的手上有好几道青紫的鞭痕，这些人也真下的去手。

    【听说她是个术士，该不会在偷偷诅咒我吧？】

    普尔曼一脸惊疑，显然是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被完全石化了还能活蹦乱跳这种事。

    【傻眼了吧，副会长大人？刚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瞧不起谁呢？】

    哦，接下来是散发着金币芳香的男爵大人。

    【他笑了，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舒服，但他终于笑了，肯定是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吧？是不是可以稍微多要一点金币呢？啊哈，当然可以！在这些有钱人眼里区区一两百枚金币算什么？】

    卤蛋兴奋起来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广场上的冒险者们，想看看他们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他的目光从高山剑圣身上一瞥而过，然后又慢慢地挪了回来，接着便瞳孔激缩，全身僵硬。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无数次出现在噩梦里，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身影。

    那身影缩在鹿角头盔的阴影里躲雪，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还有点萌萌哒。然而在卤蛋眼里那却是一个比什么高山剑圣，什么大主教，以及所有故事里的恶魔、巨龙、魔鬼、吃人怪兽加起来还要更加恐怖的存在。

    他发现了卤蛋的注视！他看过来了！他的眼睛居然发出了比野狼更绿的光！他张开了嘴巴！

    “咚！”卤蛋两眼往上一翻，直勾勾地摔到了台上，裤裆的位置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热气。

    苏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喵？”（什么情况，看你一眼就吓尿了？之前没有看到我吗？）

    他却不知道早前没有得到金币力量加持的卤蛋一直处于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还真没有注意他的出场，要不然怕是早就昏过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台上好一阵骚乱，几名卫兵在治安官的命令下捏着鼻子抬死猪一样把卤蛋抬了下去。不过他该说的也都说了，审判还是朝着对落叶诸人极为不利的方向继续进行。

    治安官问亚丝娜：“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和尼尔森一起被石化了？”

    这让亚丝娜如何回答？承认？那哥哥必然难逃一死，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其他成员恐怕也落不到好；否认？可事实就是那样，不承认便是说谎，渎神罪会是什么下场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合上眼睛把脑袋撇向一边闭口不言。

    “还敢蔑视审判！”治安官眯起眼睛，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朝亚丝娜脸上扇去。

    “住手！”安格斯大喝一声，起身强行突破卫兵的封锁，冲到亚丝娜身前将她保护起来。卫兵们反应极快，同时亮出武器，将两人团团围住。

    安格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并任由卫兵放倒、用铁质镣铐捆缚起来。这才开口说道：“他说的没错，亚丝娜当时确实一起被石化了，不过我们并不知道那头金蜥蜴还能解除石化，我以为她死了，是被尼尔森那个混蛋害死了，所以才……”

    “所以什么！”科兹莫突然一声怒吼打断了安格斯，他脸上不复之前的平静，撑口皱鼻双目通红，看上去疯狂且狰狞。他一步步走到安格斯面前，此时他的嘴角已经有涎水流下，眼里似要淌出血来，犹如想要择人而噬恶鬼一般。

    “所以什么？所以你的妹妹活了下来，我的儿子却成了一堆烂石头？”

    “呵呵。”安格斯露出一个冷笑，“不要说我不知道石化可以解除，就算知道，像你儿子这种比茅房里的老鼠还要臭不可闻的人渣败类，我也肯定不会救他。”

    科兹莫“嗬……嗬……”地喘了几口粗气，扭头冲治安官吼道：“你还在等什么？判他死罪！我要他马上去死！”

    治安官被他的疯狂吓得缩着脖子倒退了好几步。

    “好，好的，男爵大人。”

    “我，云上城第一治安官威拉德·特里兰康，以公正之神、律法之神、惩戒之神圣·库斯伯特之名；以兰法帝国次席军事大臣，云上城城主，长风谷地镇守，安萨科鲁·米蔲米·道奇大公爵之名宣布此次公开审判的结果。”

    “冒险者团体落叶谋杀尼尔森·巴特的罪名成立，判处主犯安格斯·英格索尔风刑，判处从犯迦勒·米德尔顿、莉兹·康拉德、亚丝娜·英格索尔剥夺自由民身份，烙奴隶印记，为科兹莫·巴特男爵工作20年。”

    “等等！”

    治安官话音刚落，安格斯和科兹莫同时出声。

    “不用风刑那么麻烦，他不是喜欢茅房里的老鼠吗？那就用鼠刑①好了，地点就选在这里吧，我要让他的朋友和妹妹亲眼看着他受刑！”科兹莫顶着一张看似平静的面孔，却说着叫人不寒而栗的话，他颤颤巍巍地抓起那把摩挲了半天的重型单手锤，“对了，在找到老鼠之前，我要把他的下半身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敲碎。”

    科兹莫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盯着安格斯，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害怕、后悔的情绪，然而后者却丝毫不为所动，漠然道：“说完了吗？看样子说完了。”

    他又对治安官说：“我要为他们免罪，需要多少献金②？”

    治安官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免除罪行500金币，免除奴隶身份800金币，拿出3600枚金币，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

    换了平时他恐怕连十以内的加减法都搞不太清楚，但金钱总有让人突破桎梏，超越极限的魔力。

    安格斯回头看着莉兹——她负责管理小队的财务。

    莉兹紧咬着下唇，手指搅动到失去血色，嗫嚅道：“只，只够一个人的……”

    治安官的热情立即消退了大半，他不冷不热地说道：“那就选一个吧。”

    有着差不多经历的五人一起冒险一起生活，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但早已成了家人般的存在。而现在他们却不得不从家人中选出一个，牺牲其他人让他独自得活……

    迦勒耸耸肩膀洒然笑道：“不要算我，我当过乞丐，当过铁匠助手，当过酒馆侍从，还真没当过奴隶，体验一下似乎也不错。”

    亚丝娜拨开卫兵架在脖子上的长剑，一把抱住莉兹，然后对安格斯提醒道：“哥哥，我本来就没多少时间了。”

    安格斯紧捏着的拳头里有血滴从指缝滑落，和着一粒不知从何而来的水珠，掉到雪地上融出一个小小的坑洞。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们选莉兹。”

    话音一落，他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摇摇欲坠。

    “我，我我……”莉兹看看亚丝娜看看迦勒又看看安格斯，一直以来表现得极为坚强的她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正当科兹莫拖了锤子狞笑着走向安格斯时，正当落叶诸人准备好迎接自己的命运时。苏丁抻了抻腰，打了个哈欠，咻的一下蹿到高台正中，懒洋洋地叫道：“喵。”（早说可以拿钱搞定嘛。这些够不够？）

    他把随身包包勾起来抖啊抖，一颗颗银灰色的小石子儿掉到地上，很快就超过了积雪的高度。

    “秘银石！这么多！（破音）”

    这是来自高山剑圣的咆哮。

    注①：鼠刑执行起来有很多不同的方式，但通常是强迫一只饥饿的老鼠穿过受刑者的身体逃跑，一般是穿过受刑者的肠道。囚犯被牢牢束缚在地面或任意水平面之上。将一只老鼠放入金属容器内，再将该容器置于受刑者的腹部，然后逐渐加热容器，老鼠必须咬开受刑者的身体以寻找逃生之路，这个过程一般来说需要几个小时，可以让受刑者痛苦、绝望、恐惧地死去。

    注②：即“罪行献金”，用大笔金钱免去罪行，之前提过的巴索伦帝国通过逮捕奴隶主收取的买罪钱也属于此类。类似的还有“俘虏献金”、“封赐献金”（某些不成器的国王贩卖本国爵位）等。另外，奴隶和自由民没有这些权力。

    科兹莫可以用超过罪行现金3倍的价格强行让莉兹服罪，不过他有的是其他手段让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姑娘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