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商人运来一车货，然后获得了一叠银行券，心怀忐忑的他在返回自己的县城之后，立刻就去燕南银行兑换成金银。

    没有丝毫刁难。

    更加恐怖的是，竟然是全额兑换！

    这是什么意思？

    钱庄这种机构，明面上基本有两种盈利渠道，一种自然就是贷款利息。而另外一种，则是异地兑付的手续费。钱庄基本上是作为一个银钱保管机构出现，而并非是金融机构。所以在钱庄里面存钱，其实是要收费的。毕竟大额交易不方便，如果你带着银票去某些地方提现银，那么就必须要支付一笔手续费。

    但是，高黎的燕南银行不这么玩，尤其是在初期争夺客户的时候，就更没必要了。

    在这里存取都不需要手续费，目前这些银行还都处于亏损状态。高黎的目的很简单，作为一个后来者，他正是需要口碑的时候，利用这种方式储备大量的金银，然后逐渐将金银兑换成银行券。若是客户在兑换的时候发生财产贬值，就会给人自重存取不够自由的感觉。所以，高黎以一整个商业帝国为依托，承托起燕南银行，他必须要让金银交易以最快的速度过渡到纸币交易。

    纸币这种事，其实皇帝不是没有琢磨过，皇庄曾经进行过尝试。可是实话实说，这世上私下里铸造铜币的人都不少，更别说那些成本低廉的钞票了。结果刚刚发行没多久，便被民间仿造者逼到不得不停止使用的地步。

    而高黎作为一个过来人，自然也懂。

    纸币用的纸，可不是一般的纸，而是棉花纤维混合少量木浆再加入一些胶合成的。当然，上辈子的印钞纸必然相当复杂，高黎也没奢望这玩意儿能复制出来，不过凭借他的技术，弄出一些别人没法仿制的东西，还是很容易的。

    比如这种复杂的纸张，棉花纤维和木浆以及乳胶的比例，这就耗费了科学组不少精力；比如水印，这东西需要精细调整木浆，形成特别的印花，然后加入防伪线，再将两张纸压成一张；比如精细的凹版印刷，那细如发丝的微型文字，就是机关人的拿手好戏。

    这一切都是大分工协作的结果，而且还需要大型机械的辅助。

    理论上，这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应该没人能仿制才对。当然最重要的，还有那一串经过特别算法得出的序列号。三位鹰文校验码加六位数字，其中的公式只有少数人知道，只要不知道这串公式是什么，就没人知道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印这一张钞票的价格甚至都远远超过一两银子，如此高额的成本，高黎唯一的目的，自然就是要推行他的经济霸权。

    不过，最让高黎没想到是，这种新钞票，竟然很快在中原地区掀起了一阵收藏热。

    究其原因，终归还是因为这钞票，太好看了。

    铜钞银钞和金钞各自有着不同的版面，铜钞主色调是蓝色，背面是稻田，谷物，农民，正面是燕南城的远景；银钞主色调是绿色，背面是机械，真气机车，正面同样是燕南城；而金钞主色调是红色，背面是一个展开双翼的女神，女神双翼的油墨之中丧心病狂地加入了打碎的金箔粉！迎着光看去，女神的双翼极为绚烂！

    其实一开始，大家并不同意让高黎加入金箔粉，因为铜粉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不过高黎的意思很简单，他就是要赋予他们这这钞票超出钞票自身的价值，他要让这些使用钞票的人产生尊贵感。

    最开始，没人信这种事，可是后来，一切的发展都如同高黎所预料的那样。燕南银行券，开始在富人阶层之中流行起来。

    富人喜欢尝鲜，喜欢与众不同，而且能够承受意外带来的损失。当然，他们主要也是相信高黎的信誉。

    比如此时此刻，在上京的某个著名的酒楼之中，就正在发生着高黎计划之中事情。

    今天是几位富家子弟在这喝酒聊天，结束之后，几个人争相结账，一人拿过口袋，摸出一个银锭，在手中掂着；一人则摸出一张银票，吆五喝六；而最后一人，则脸上带着神秘微笑，从腰间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金钞。

    不多，一两金而已。

    随后，他得意地对过来结账的小二说道：“小二，咱们店里，可收金钞？”

    那小二一看，当即笑道：“燕南银行的吗？当然收！不过这位爷，您舍得给吗？”

    那年轻人当时哈哈一笑，道：“这有何舍不得？给！不用找了！”

    那小二嘿嘿一笑，道：“这位爷，一两金，不够的。”

    结果那年轻人又从怀里摸出几张银钞，说道：“还差多少？”

    几张纸，结账完毕，无比潇洒，看得另外两人都呆住了。

    “大哥，可以啊，听说这纸钞燕南银行可是限量兑换的，还得预约，我爹兑换回来可宝贝了，我想要两张他都不给！”

    “哈哈哈，兄弟有所不知，我们家和黎庄有生意，这次结算，我爹特地说要用纸钞结算，对方本来还不太愿意。结果好说歹说，里面三成用的纸钞，我这不就跟我爹要了几张来吗！”

    “给咱看看呗，让兄弟也长长见识，听说这纸钞做工可精细了，水洗过后也不会烂，迎着光还能看到一个‘黎’字？”

    “对对，听说那燕南王妃的光翼油墨用的竟然是金粉啊？”另外一人也说道。

    “不错！”说着，那年轻人又掏出一张来，同样是一两金，几个人凑在一起，仔细研究起来，随后周围也有人凑过来，加入群体，一时间，热闹非凡。

    怎么说呢？别人买东西的时候，要么你得掏出一串破破烂烂满是铜臭的钱串子；要么就是被分割的银子，还得等老板称量之后才能付款。而这位尊贵的人士呢？优雅的掏出一张金钞，绚烂的金色双翼晃瞎了各种富豪的狗眼，那气派？是不是有一种在乡下土菜馆掏出百夫长黑金卡一样的土豪愉悦？

    而这，就是高黎想要达到的效果。这种富豪效应会反过来辐射中下层人群。因为大家都会默认这样一个逻辑概念：如果这些人精的富豪们都能放心使用，那我们这些普通人还担心什么呢？

    皇宫。

    此时皇帝手中捏着一张金钞，八王爷在他身边，他手里还有几张银钞和铜钞。

    “高黎这小混蛋，还真敢啊。”皇帝说道。

    “是啊，他竟然自己发钞。”八王爷说。

    “我说的是，他竟然把自己媳妇印在钞票上！”皇帝笑道。

    正面是大大的‘一两金’面额，背面，金色的光翼，这人不是凌珑，还能是谁？

    “陛下，这种事，我们要管吗？”八王爷问道。

    皇帝说：“要怎么管？这东西本来和金票银票没有区别，全天下所有钱庄都能发，别人能发，朕不让他发？除非这小混蛋突然不让兑换金银了，否则朕可管不着。”

    八王爷说：“可看这意思，可不止是当银票用啊。”

    皇帝呵呵一笑，道：“想要对付他还不简单？让格物院看看这金钞银钞，仿造一批，投入市场，咱们把银子兑出来就是了。想要自己发钞？哪有那么容易的？哈哈哈！”

    皇帝一声令下，格物院立刻行动起来。

    如今的格物院已经是一个庞大的技术机构，笼络天下人才。皇帝要仿造燕南银行券，必然需要各路人才，造纸，油墨，雕版，缺一不可。

    没用多久，他们仿造的第一批伪钞便被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一看，首先便皱起了眉头，弓着腰的学士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东西，连朕一眼都能看出来，你指望能骗过谁？”皇帝将那‘一两金’丢出去，飘过在那学士的眼前。

    “回陛下，高黎所作这纸钞，做工极好，纸张强韧，耐水耐油。我们找了许多成名已久的造纸匠人，却始终试不出这纸钞的配方。”那学士语音颤抖。

    “这里的暗纹呢？”皇帝指着真钞位置的水印说道。

    “回陛下，暗纹倒是可以勉强仿制，高黎应该用的也是两张纸和为一张纸的办法，只是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个黎字，究竟是用什么方式做成这样的。”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看看，这油墨色彩不够鲜艳，金粉倒是用了不少。还有，这串字符，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皇帝问的，是那串阿拉伯数字。

    “回陛下，我们对比了一下，这东西前面三个是鹰文，这我认识，后米看应该是对应的数字，只不过是如何对应，我们不知道，不过照着这个印，终归是没错的。”那学士说。

    “放屁！这些东西终归是要回到燕南银行的，一旦一模一样，他们岂不是会立刻发现？”皇帝高声道，“我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的？”

    那学士说道：“陛下，不是我们废物，而是高黎用的都是我们从未听说过的手法，臣等已经有数天没合眼了，想要仿造这个东西，真的不容易啊。”

    皇帝一听，不由得揉了揉额角。深吸一口气，道：“算了，朕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们继续吧。”

    “谢陛下！”

    “下去吧。”

    “是，臣告退。”

    停了好一阵，皇帝拿起桌上那张真的一两金，仔细端详了一阵，道：“小混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