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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如狮子:借月照华庭 第九十三章、高山流水

    “哐当。”

    大门在胥子关身后合上,胥子关扭头,隔着越来越细的门缝与领事对视,最终完全消失。

    “要不要将失火的事报给老爷?”阿大走上前来。

    “报,说我看管不力,烧了几袋没药,讨个罚,其他的管好嘴。”

    领事转过身,“再去查一下走水的原因,另外,在走廊上备好水缸,全部装满水。”

    阿大领着令便要离开,退开两步突然又说。

    “头,放走他真没事么?杀了就杀了,老爷又不是不通情理。”

    领事没来由的拍拍阿大的肩膀。

    “等你在军营里呆两年就不会想了。”他笑笑,“去做事。”

    -

    胥子关翻墙进院子里,手中装着没药的纸包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去了,从湘竹林里穿过,站在楼外听了一会,二楼没什么动静。

    他左右看了一眼,身手矫健的攀上竹枝,粗大的湘竹吱呀吱呀的弯向小楼,胥子关趁机一跳,扒上了二楼的窗户。

    竹窗是撑式的,合页在上方,平时拿一根木杆撑着窗子不落下,胥子关一只手启开窗子,探头探脑的往里面望了一眼。

    屋里静悄悄的,裴柔平躺在床上,看来还没醒,胥子关翻身进屋,手推着窗叶慢慢合上。

    华胜他也不会戴,干脆就将裴柔的头发全部解散,然后扯开她的胸衣,裙子撩上去,霎时整张床上春情一片。

    胥子关审视,觉得裴柔醒来应该不会怀疑了,这才脱掉自己的外袍,躺到她的外边。

    望着头顶的白色帐幔,胥子关恍惚出神。

    这一次盘桓数日,出卖色相,本以为直接查到陈国忠身上能有所收获,不曾想却撞破了他的暗谋。

    他委实不想掺和到这事里。

    就算大胤明天就山河崩坏,妖邪四起,也跟他没有半分干系,此方天地一过客,他谁也带不走。

    身边的裴柔突然呻吟了一下,胥子关侧头,看见裴柔眼睫颤动。

    他坐起身来,披上外袍,做出刚刚春好起床的姿态。

    床上的裴柔睁开眼睛,看见床边的胥子关正在穿衣。

    “娘子醒啦。”胥子关回眼一望,声音柔和。

    裴柔皱着一双秀眉抬起头,摸摸自己的后颈,然后看见自己一片凌乱的衣裙。

    “怪我,不知道娘子身体娇弱,不知轻重,没弄疼娘子吧。”胥子关握住了裴柔的手。

    裴柔不在意的扯了扯胸衣,手指梳着自己的头发。

    “倒是古怪。”

    却看见胥子关站起来。

    “我见娘子睡得沉,就没叫醒,现在是日落的光景,时辰不早,小生先拜退了。”

    说完胥子关就转身离开,裴柔哎了一声,起身便要拽住他,胥子关走得飞快,推开门,一阵风吹了进来。

    等到裴柔穿好衣服,走到门边,低头一看,小丫鬟眼巴巴的看着他。

    “人呢?”

    “不见了。”

    -

    是日夜。

    楚女馆灯火通明。

    大堂中三楼四楼之间用水红色绸布相连,高低交错,在半空中织出一颗巨大的红绣球,站在大堂抬头看,便如血红巨莲盛开在头顶。

    铁马在最高处轻响,铃声风妖一般在红绸间往复穿梭,人们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到声音从何而来。

    丽服侍女捧着装满花票的木盘,在人群之中走来走去,身后背着绑红绸的竹篓。

    虞美人,闺客,夜合,牡丹,四色花绘于四样红纸上,男人们满面醉态,脸色比花票还要红。

    每当身后的竹篓中有人投进大块白银,侍女就从木盘中抽出相应的花票,笑吟吟的双手奉给客人,之后便会有大茶壶给购买花票的客人送上一支酒。

    虞美人闺客还好,若有人掷出几张夜合,大茶壶送来的酒杯便是白玉的,若是牡丹,酒杯便是金镶玉。

    客人只需高高一举,玉制的酒杯晶莹剔透,酒液在烛光中闪耀,人群便会毫不吝啬的送出喝彩声。

    美酒与女人不会让男人沉醉,它后面的权势与名利也不会,真正让男人们沉醉的,是我有而你们没有。

    什么可以让男人不可自拔?

    楚女馆深谙此道。

    百魁献艺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十二位姑娘皆已献艺结束,舞台撤去,二楼的歌女们奏着各色乐器,丝竹声流进大堂。

    接下来十二位姑娘将逐一现身,为自己拉票。

    头戴帷帽,身着黄罗银泥坦胸纱裙、内里五晕衫若隐若现的勤娘子刚刚退下去,面红若蜜桃,可谓一身盛服,男人们安静下来,等着下一位的上场。

    最后一位。

    原本一丈红稳居第一,勤娘子第二的位置尚且不稳,但刚刚不知哪位客人一掷千金,现在勤娘子的花票远超一丈红几千两。

    只有勤娘子自己知道,为了这花魁之位,她已经将自己的体己银子掏了个底掉,托一名知底的恩客给她买了数张牡丹。

    这些银子楚女馆可不会还她。

    大堂中客人还在等待,二楼的丝竹声突然歇了下去。

    片刻之后,琴音独奏。

    靡靡之音转为寡淡的高山流水。

    伴着琴音,一位白衣丽人出现在大堂前,腰佩玉,手持剑。

    自从武瞾登基,后有太平公主,女扮男装在大胤已成风尚,但那些身处权力中心的女人,脚下踩着无数须眉的脊梁,自然让人有不可直视之感。

    可今日穿着男装的一丈红,英气与娇媚杂糅在一张脸上,剑眉勃发下一双瞳子蕴着秋水,刀削般的鼻梁下红唇胭脂香诱人。

    当然最重要的,相比于立于朝堂的男装女官,谁都有可能扒开这个女人的衣服,将她压在身下。

    长相柔弱的阿生低眉顺眼,背着个竹篓,跟在一丈红的身后。

    原本站在场边的数名侍女入场,手中端着木盘,人群虽然安静,但花票少的格外快,大块白银撞击的清脆声不断响起。

    走到哪,哪的男人便会将手中花票投进阿生的背篓。

    但一丈红并不像其他姑娘一样还以妩媚笑容,她目不斜视的从人群中走过,腰玉琳琅,白袂飘飘,恍若神人。

    大茶壶无声且迅速的送上酒杯,恩客们不再招摇,只是看着白色背影不回头远去,一口饮尽。

    场下的勤娘子娇红的脸一分分变得惨白,胭脂也掩不住,一丈红上场之后什么话也没说,不献舞也不弹琴,不假辞色,穿一身白袍,行于高山流水之间,就已经远超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