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继续道：“学校补助的银行卡，她周末去取钱，然后银行卡被ATM吞过两次。”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明明是那六位数，但输入就是不对。我以为她学习压力大，就没有注意。

    渐渐的，她在后面看不见黑板。老师叫她配一副眼睛，周末的时候她去视力测试，回来说没有近视，然后老师把她调到第一位。

    后来，听老师说她上课晕倒了。

    老师带她去附近的医院看看，输液后没事，医生开了点药，回去继续上课。我告诉她，不要有压力，读书开心就好。

    后来，又过了两个星期，听说她时常会头晕，呕吐。

    然后我亲自带她去镇上的医院检查，医生探脉，听心，X光，一套流程下来，没发现什么。医生以怀疑的口吻道，说你女儿是不是在外面乱搞，怀孕了？当时我跟医生打了一架。

    要不是有护士拦着，我会打死他。”

    陈医生说着取出口袋的烟，点了起来，向墨柒递过去，墨柒摇摇头表示不抽。

    “没什么事情后，我就让女儿在家好好休息，但还是去读书，说进度赶不上，我没有阻止她，然后自己也去忙事情。

    又一个星期后，女儿和学校的几个代表前往省里面参加考试。

    考卷出来后，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你的女儿语文考试，上一行的古诗词默写，写到下一行，我感觉这不是眼近视的问题，你最好带去医院再检查。

    我说检查过了，可拗不过老师，最后带她去市里面的医院检查，路上的时候，她闯红绿灯，我拉住她，问你怎么不看路？

    她说哪里有红绿灯？

    她不是色盲，只是连红绿灯都没有看到。

    还没到医院，她第二次晕倒，后来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她的脑子里面多了个东西，那时候我生平第一次慌张起来。

    医生说是肿瘤，要进行开颅手术，市里面的技术不够，得转到省里。我问医生该怎么办？医生说市医院可以转省医院，结果两天后，说叫我自己转。

    我到处托关系，脸面全都丢了，只要女儿平安，终于在下个星期的星期一顺利入院。

    星期一下午照X光，医生说肿瘤鸡蛋大小。

    我说四天前才中指大，他说肿瘤长得比较快。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动手术，医生说得在星期四做完核磁共振，综合评估，最快在28或者29号动手术。

    我说能不能快点，因为元旦放假，医生说这里很多病人在排队，好吧，我咬着牙等。

    结果在星期三的时候，肿瘤再度恶化，再照X光，下午五点半安排手术，医生说拼一拼，等核磁共振的话来不及。

    五点半的时候，我的女儿被推进手术室。

    我没有哭，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周围有几个家属在哭，最后我也哭了。”

    陈医生说着擦去眼角的泪水。眼泪止不住流出。

    “医生说手术顺利的话，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能出来，结果我等到了凌晨两点。

    最后医生说手术顺利，叫我去确认肿瘤样本，那个肿瘤几乎有我的拳头大，医生说是肿瘤阻挡住女儿的视觉神经，才导致她有时候看不见东西。

    第二天十点的时候，女儿自ICU出来，浑身都是医疗仪器，很虚弱，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她活过来了，我很开心。

    同时也很心痛。

    当天，化验结果出来，医生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肿瘤，得寄去上海。

    两日后，化验结果传来，说是肿瘤的一种，叫做脑膜瘤。

    医生告诉我，你女儿的脑膜瘤在这间医院是第二例，第一例是五年前，我问结果，医生没有说话。

    刚开始我很害怕，但渐渐的我就觉得女儿是个奇迹。她能睁眼，手能动，能喊爸爸，但是视力还是不清楚，有时候能看见有时候看不见，医生说得有个恢复期。

    又过一段时间，她能吃我煮的瘦肉粥，能吃饭，慢慢的能下床走两步。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总是在病床上说胡话，说是看到牛头和马面在叫她，还总是看到蛇，抓住我的手说我抓住蛇了。

    同一房间的病人说，叫我问问神婆或者跳大神的，我是那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听完神婆的话后，我趁医生没注意，偷偷用小瓶装朱砂放在病床的床底辟邪，其实医生看到了，只是笑笑不说话。

    只是并没有什么屁用，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事，因为女儿逐渐好转，脸色也红润起来，感觉可以出院了。

    两天后，她还是喜欢说胡话，她说叫我不要伤心，不要哭，银行卡的密码写在我房间（家）的记事本上，卡里面有两千块钱，那是国家和学校补助的钱。

    她还说要一双鞋，还想要一个新手机，因为她的手机比较卡。

    她还说要一件长装，要一顶假发，当时动开颅手术把头发剃掉，她嫌弃自己难看。我说好，等你出院的时候想要什么就买。

    她嗯了一句。过了一段时间，隔壁女病友说了句——我感觉脑子好像有水，你叫医生帮我照一照，她的丈夫还没起来，我女儿这时候也来了一句——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叫女儿别乱说话。

    当天下午，我女儿的脑中有积水，一直都抽不尽，第二天下午，本来想在她腰间动刀，让水自动流出来，结果心脏快速跳动，然后停在0。

    立即第二次手术，从下午等到明日的八点，没有任何结果传来，医生说是脑疝……能醒来的机会很渺茫，我上网查查这是什么玩意，结果深陷绝望。”

    “从发病到她去世，时间不到两个月。”陈医生泪如雨下，蹲在地面嚎啕大哭：“要是我早一点发现到她的异常，注意她关心她，她就不会死。”

    “所以这才是我每个星期都来一遍医院检查的原因，我怕自己跟女儿一样，稍不注意就没了。”

    陈医生不停地抹眼泪，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墨柒眼眶也湿润起来，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时候巫小桐来一句：“陈医生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