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3开始:正文卷 第四百七十九章 首映1
晚九点。
体育馆四周灯光通明,散场的观众形成一道稀疏且延长的黑线,又在路口左右分流,各寻交通工具。
2个小时的首映礼回味无穷,谈论着刚才的节目,歌手的歌,演员的采访,现场抽奖,新鲜有趣。
没奔着电影来的,也忍不住想看看。
吴孟臣对这东西最为赞赏,认为可以借鉴,一场首映礼影视歌全有,促进文化繁荣。
众人返回酒店,许老师脱掉外套,衬衫塌了一片。他担当主持人,体育馆的大灯一烤,整个人油汪汪的。
简单冲了澡,往床上一躺,小旭又猫儿似的蜷在怀里。
“累么?”
“嗯。”
“办的不错,流畅不卡壳。”
“节目不精彩,没你的奇思妙想。”
“首映礼有点小趣味就行,总体还得庄重些,这样就挺好。”
许老师欣慰,这丫头成长极快,已经能操持大事了。就像那个音乐风云榜,自己都吓了一跳。
空手套白狼啊,深得我真传!
小旭全程在后台指挥,如今也松口气,枕了一会忽道:“张艺某他们过来,算是欠人情了。”
“欠了就还呗,完了再欠,人情社会嘛。”
“我倒不怎么喜欢,看着别扭。”
“怎么说?”
“有点貌合神离。”
“结婚闹的呗。巩丽想结婚,张艺某不想结,圈里早不是秘密了。”
“她也65的吧?”
“嗯。她三十岁之前结不了,俩人应该就掰了。还有姜闻和刘小庆,也是闹这出,长不了。”
“哟,那您闹哪出呢?”
“我又不是没提过,你俩不干啊。”
“呸!谁跟你里一个外一个的,没意思。”
小旭哼了声,肯定道:“还是赚钱重要!”
俩姑娘去了趟美国,啥都见识到了,什么当天认识,当天结婚,第二天又离的……
没劲透了。
聊了一会,她在怀里拱了拱,睡了过去。
许非也迷糊着,约莫11点20,电话狂响,前台叫醒。
俩人打着呵欠,换了休闲装下楼。
众人超级给面子,都准备去看。于是到了大光明影院,吴孟臣也在,二楼的最后面留了座位。
夏刚非常紧张,一个劲抻头看。二楼坐了一半,一楼近乎全满,黑压压的。
说来可怜,好容易执导一部好片,拖了一年多才上映。跟许老师一块玩,太刺激。
“吴总,这个上座率怎么样?”
“好啊!我们可是多家影院同时上映。别家或许差点,但也是近些年最好的午夜场。”
吴孟臣笑道:“想当年放《乱世佳人》,上海滩通宵排队。78年放平反的戏曲片《红楼梦》,也是通宵排队。
现在不行了,午夜场观众始终不多。”
“主要新鲜劲过去了,我们没有相应的文化氛围。”
许老师接茬,道:“香港的氛围就非常棒,午夜场和贺岁档是两大王牌。他们的午夜场通常是试映,男男女女聚在一块,呼朋喝友。
看到佳处,大声叫好,看到烂处,也会立即喝倒彩,甚至往银幕上扔甘蔗,还得了个‘咬蔗帮’的外号。
导演、演员就藏在其中,观察大家反应。有些影片实在太烂,观众就堵住出口,导演只能从后门仓皇而逃。
所以就形成一个规律,午夜场爆,片子必大卖。”
“……”
众人听得悠然神往,许老师又走了神:我第一次看零点场,还是妇联4的时候,也特娘的通宵排队啊!
很快,十二点整。
灯光暗下,银幕亮起。葛尤、徐凡端正坐姿,首次看成片。夏刚忐忑不安,张国师主要是好奇。
一楼最前排,则是本地和苏、浙的记者,被邀请前来写影评。
影片一开始,先是一小段淡淡的,非常轻的音乐,仿佛就几个跳动的钢琴音阶。随即被吵杂的机场噪音掩盖,一架国际航班调转方向,在跑道上准备起飞。
银幕上显出主创人员:
制片人:许非。
导演:夏刚。
编剧:郑小龙、冯晓刚。
主演:葛尤,徐凡。
跟着画面一转,跑到大厅内部,在英语广播中,人头攒动。
张艺某对老同学夏刚很了解,情感细腻,擅长拍男女间的微妙关系,但别的都蛮一般。开场这两个镜头,干净利落,第一观感不错。
随即,只见葛尤坐在大玻璃窗的窗台上,左顾右盼。
他吐出一口烟,目光停在一个方向,有个风骚的女人正在走来。
镜头给了他特写,黑色帽子,黑色大衣,帽子遮住发际线,露出很得体的鬓角。胡子和眼神都很干净,干净到有一丝冷淡。
“这是葛尤么?”
“不太像啊!”
“跟李东宝完全两个样。”
观众小声议论,现场的行家却眼前一亮,这样的葛尤可从未出现过。
都市人。
像个都市人。
“跟谁乐呢?熟人都来了?”
“非得跟熟人乐呀?出门在外,就得礼貌周到,美国人特讲究这个,这叫温馨。”
盖莉莉客串的妻子探头张望,道:“你先把行李装上吧,我得去个厕所。一飞十几个小时,我可受不了。”
“哎,哎!”
葛尤叫住她,“国际航班我不清楚,反正国内航班都有厕所。”
“哈!”
底下一阵轻笑,这妻子又骚又没文化。
一番对话,简单明了的交代背景:妻子要出国,丈夫送行。
盖莉莉露出一丝伤感,道:“也就是说,没有一点依依惜别之情?”
“……”
葛尤低着头,用皮鞋蹭着烟头,然后抬起眼,摸了摸她的脸。
“呜呜……呜呜……”
盖莉莉扑到他怀里低声啜泣,葛尤拍着她后背,“得了得了,你要是不想走,咱这就退票去。”
“去你的,谁说我不想走了?”
她立时抽身,亲了对方一口,笑道:“走吧!”
短短几分钟,个性鲜明,一个婊里婊气,一个性情内敛。
议论声更多,观众对寡言少语的葛尤非常新奇,“不说喜剧片么?看着不像啊?”
“人家是爱情轻喜剧,爱情为主。”
“哎,他叫什么啊?”
“不知道,没说。”
奔着喜剧来的不太愉快,在他们的印象中,得是陈小二那种,开场就热热闹闹,直接在脑袋上顶个标签:
我是喜剧片!
而这部从一开始,就有一种很微妙的孤独感缠绕其中。
观众继续观看,见妻子兴高采烈,丈夫非常后悔;见他们在入口分别;见盖莉莉推着行李车,道:“我走了,你也好好的。”
“嗯,来信吧。”
她走了进去,回身飞吻,头也不回。
葛尤扒着厚厚的大玻璃窗,努力往里面瞧,有女人的影子,有他人的匆匆,有那件白色大衣,愈行愈远。
他迈开大步跑到二楼,在栏杆前挥了下手,又换到另一个位置,探身张望。
女人推着行李车,那样高昂的,开心的,迫不及待的,似不想在这里留下一点回忆。
“……”
他看了半响,直到再也不见。
然后慢慢撤回身,镜头死死钉在这个背影上,黑色的大衣,黑色的帽子。
依旧人来人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