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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正文卷 第一千八十五章 乱民不至

    道观

    就着昏暗的烛光,枯瘦的中年人,坐在桉前,眼神有些发愣。

    张岱仍然在反复思考。

    “惩私利千古不断,戒公贪闻所未闻!”

    “国之不行,乃是天风沦丧,此乃朝廷和皇帝的公贪?”

    “公贪之下,民不聊生百业凋零,故戒公贪还在私贪之上,其次才是百官之德风!”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原来这样……原来是这样……”

    “没有戒公贪,一切都是刻舟求剑,抱薪救火!”

    “这就是圣贤的大道?”

    “这才是圣人的大道?”

    他脸色越来越脸色苍白。

    “难道我错了么?”他喃喃自问。

    无人回答。

    他也不需要旁人回答。

    “想我自幼读书,不是没有过宏德于世的想法。”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无数前贤前赴后继,我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这心这愿,自幼就有,却不曾说出,而是践行在心。”

    他眼神愣愣地,看着那摇曳交错的烛火。

    烛光里,仿佛映照出三十多年前,尚是年轻的他,在灯下读书之景。

    几十年人生,匆匆而过又留下了什么?

    幼年的愿,青年的志,中年的无悔……

    “我本以为自己身依此志,虽九死也可以无悔,直到入土,不负初心,但太孙这次来了,我却真的开始……有点……悔了。”

    又是一阵雨水,顺着打开的窗户,打在脸上,衣衫上,露出了削廋到皮包骨的身体。

    “我这几十年的路,偏了么?”

    “要是,三十年前,我能够遇到太孙的话,或许……”

    尽管知道绝无可能,但张岱还是禁不住想象那样的景象。

    “也许,我就不必这样自苦了……”

    骗别人容易,骗自己难。

    张岱知道,他的确悔了,悔不能早闻大道。

    其实这一生,他最自豪的就是自己能知行合一,践行儒风大道。

    可现在,太孙点破,才知道……或许是从根子上走错了。

    “我几十年研读,没能领会圣贤真意,太孙却寥寥几句,就点破关窍……太孙如此,这天下万民,要有福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涌现出澹澹的欣慰与悲伤。

    “啊……可惜,我是看不到那天了。”

    “就让我张岱,死于此吧,起于此愿,终于此愿,也好。”

    “我老了,有点累了,也倦了……也,不想改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神情平静,静静等待着。

    “大人!”

    门外忽地有人重重拍门:“大人,快走啊!”

    听得出来,是方惜的声音。

    张岱心一动,直接拉开了门。

    年轻人全身都打湿了,顾不得别的,拽住就想跑。

    “不,不,我不能走!”

    “我走了,才什么都没有了!”

    张岱醒转过来,注视着年轻的面孔。

    “你不懂,我不能走!但是你可以!”

    “你还年轻……我有许多疑问,要你以后解答。”

    说着,他深深望了他一眼,那上面,还带着意气和理想,恍忽之间,似乎看到几十年前的自己。

    都是那样天真,又有着热血……真像……真像……

    他把一封纸塞给方惜,难得带上几分殷切。

    “听着,此事我自一力担责,与你不相干!你拿好!”

    “你跟着太孙,前途远大,不要错过了,不要和我这个罪人多牵连!”

    “以后每年今天,记得给我烧烧几封纸,挑些社稷的事,说给我听!”

    听到这交待后事的话,方惜又是震惊又是难过。

    “张大人!”

    “我不走!”

    张岱却不理会,又断然呵着:“你们几个,快把方大人拉走!”

    几个士兵和衙差,眼见情况不妙,本就想走,这时顿时冲了过来,拉着方惜而下。

    “方大人,别辜负了老爷一片苦心。”那是张岱的仆人。

    又有一人,跟在他身侧默默持刀护着。

    “勒三,你不走吗?”

    张岱也不看身边,只是微笑着问。

    “大人,我跟您这么多年,您不走,我也不走。”

    他是跟着张岱几十年的武人。

    “你不后悔吗?我可是无能昏庸之官,生生逼得民变,确实是不称职啊!”

    这位武夫倒也坦诚。

    “大人,你说的我不大懂,也许您做错了什么,但也没有关系,我会守到最后。”

    “好,好,好……”

    张岱随即也不说话了。

    敞开的门口,一个持刀的身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而张岱端正而座,身前有中年武夫持刀护卫。

    “本官就是张岱。”张岱语气平静如水,看向吴委。

    “汝是名教弟子?杀穿钦差仪仗,冲入钦差府,持刀威逼钦差,可知是何罪?”

    “我,我……”

    几十年清廉正直,张岱自养成一股正气,直到这时端坐,依旧正大光明,凛然有威仪。

    吴委本就心中不愿,这时更是畏缩了,迎着那目光,差点就想丢下手里的刀,叩首告罪。

    “你敢退?”

    身后一人狠狠撞了他的肩膀,在耳畔细细地说。

    “可别忘了,刚刚你亲手杀了钦差的护卫,这可是死罪,要是退了,想不死全族都难!”

    “想想你的父母妻儿,想想你的全族老小,你的同窗旧友!”

    吴委心下一横,呐喊一声:

    “狗官去死!”

    忠仆持刀而立,一刀砍去,吴委只觉得身体飞了起来。

    半空中,他依稀看到,更多的“义士”,举到扑了上去。

    那护卫刀法端的高妙,大开大合,竟然无一合之敌。

    冲进去的“义士”,竟然全部被砍翻在地。

    “呵……呵……哈哈哈哈……”

    倒在血泊里,腹部鲜血渗透而出,他看着这一切,心里又有些痛快。

    杀得好!

    这种混账,就是该杀!

    放任护卫杀完了这些持刀的“义士”,张岱兀坐呆呆出神,闭息待死,可外面本是喧哗,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渐渐冷场了。

    “……”

    为什么乱民不至?

    张岱蹙眉,起身而望,却见数千人,已经冲跨了甲兵,却这时徘回不前,让人诧异。

    寻思片刻,张岱突然大悟,放声而笑,笑得眼噙泪花。

    “天风,德风,民风,原来如此!”

    “太孙之义,我已真正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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