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柴荣？”

    李和听完李璇玑的话轻声笑了一下，而后，他不紧不慢的吹拂着茶水，喝了一口才说道：“我说过只出手一次的吧？”

    李璇玑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得眼神微微暗淡。

    一旁的花蕊夫人则要不同，她洋溢着笑脸，装糊涂说道：“没错啊，先生，击杀柴荣，不就是一次出手吗？”

    李和望了她一眼，轻轻一笑，说道：“从马行北街去文德殿，有多少道宫门？”

    花蕊夫人的笑容也逐渐尴尬，不再多说。

    张永德虽然带了四万禁军出京平乱，可这汴梁城内，依旧还有七十万禁军，不论从哪个方向，要突进文德殿，起码有十二道宫门需要闯过才行。

    直面的禁军将不下于二十万人。

    包括巡夜司的夜卫在内，还有后周这些年笼络的江湖高手，任何人想要在此时此儿科闯后周皇宫，都要掂量几分。

    昔日老总管七闯后梁皇宫，那也不是全城戒严的时候去的。

    否则，他如果做得到的话，还需要等今天？

    在这个没有天地灵气的世界，人的气息是有限的，除非是到达先天金刚的境界，否则总有气息枯竭被围杀致死的时候。

    哪怕是强如赵匡胤，在进攻南唐的时候，连南唐的皇宫也从未闯过。

    更遑论，这里是后周？

    这个立国不过五年，便北击契丹、西取后蜀，南征南唐，几乎打遍天下都占据巨大优势的后周？这个拥有天下最强军力的后周？

    更何况，就算突进去了，还极有可能面对赵匡胤？

    这谁能办到？

    “东华门入内，十二道宫门，我们皆会解决，阁下，只需对战赵匡胤即可。”

    就在李璇玑和花蕊夫人无奈的时候，一个苍老阴寒的声音传来，满头白发的老总管负手走进，站在门口，望着李和。

    即便已经百余岁，这位老总管依旧能够挺直腰背。

    他颇高的身量，让他看起来其实并不畏缩，甚至隐隐有着威势，不似一般太监那种只有阴恻的感觉。

    李和其实无所谓与谁交手，他真要愿意的话，独自一人闯十二道宫门击杀柴荣，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只是，他其实是倾向于柴荣的呀。

    答应明月宫做客卿，也不过是想来看看，他们能够做到什么地步，能够给柴荣、赵匡胤这对君臣组合造成多大的压力。

    目前看来，没有他的参与，好像并不能推翻后周。

    不过，真能破十二道宫门？

    面对李和疑惑的眼神，老总管低垂的眼睑睁开，说道：“老朽不才，曾占据天榜前三甲五十年，如今正觉老当益壮。”

    “可破三道宫门，拦两万禁军。”

    花蕊夫人笑着站起身，说道：“妾身不才，窃居天榜第七，但是，百花阵下，万军无用，愿为先生清理两道宫门。”

    李璇玑听两人这么说，只是站起来认真的看着李和说道：“两道。”

    李和摸了摸鼻子，无奈一笑，起身，看着老总管说道：“这不过是七道，还有五道呢？”

    老总管自信一笑，道：“当然是……”

    ……

    后周天牢当中，一位小太监给监牢的军头看过令牌之后，便得以进入天牢，迎着昏暗的阶梯走进天牢当中。

    漫步，漫步。

    不计较周围监房当中鬼哭狼嚎的犯人，那个小太监一直走到了天牢的尽头，这里有两个房间，左边，是御龙城城主，耶律瀚海。

    右边，则是一个绑着铁链的枯瘦老人，老人正在练字。

    以手练字，手指轻描淡写的在狱墙上划过，便是一个个铁笔银勾的行书，堪称书法大家。

    耶律瀚海有注意到小太监走来，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而是靠着铁栏说道：“没有想到，五代第一文臣，竟然没死，还在后周的天牢当中。”

    枯瘦老人的手并没停止，而是继续写着。

    仔细看去，可以发现墙上这篇策论的题目是……定国论。

    如果说，五代第一谋士是敬翔，他能够帮助朱温从一届小小的起义军士卒走到推翻大唐的地步，文思策划，乃五代第一。

    那么，郭崇韬就是毫无疑问的五代第一文臣。

    他辅佐两代三主，位及后唐宰相，奇袭灭梁、佐命功臣当属第一，赐丹书铁卷，恕十死，及平巴蜀，宣军威之极盛。

    五代当中，国策可安天下，领兵可灭诸国的人才，唯有郭崇韬一人。

    但，五代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功高盖主，却不是一件好事，很多时候，开创新朝的初代皇帝能够信任这些大臣，但是，他们的后代却驾驭不了这些强大的人才。

    例如朱温之子罢免敬翔，郭崇涛也被后唐的第二位皇帝所忌惮。

    传言，他被污蔑之后，直接扣下罪名，满门抄斩。

    没想到，他还活着……

    在北面的墙壁上写完最后一个字，郭崇韬才停下来，转身望着耶律瀚海说道：“自后唐起，我便在这天牢当中了。”

    “三十年间。”

    “石敬瑭曾问计于我，我出谋略，让他北引契丹之兵南下，即可覆灭后唐，开创新朝，他去做了，所以有了后晋。”

    “十五年前，刘知远问策于我。”

    “我言，契丹窃据中原，放纵杀掠，不得民心，此时振臂一呼，必然天下景从，可得大位。”

    “刘知远得计，遂迎着辽国威势竖起反旗，果然天下汉民支持，一举将契丹人赶出中原，夺得天下，建立后汉。”

    “五年前。”

    “郭威在攻破汴梁之后，本来不欲称帝，想要请后汉李太后垂帘听政，请后汉皇室宗亲刘赟来汴梁登基为帝。”

    “满朝文武，皆急火攻心。”

    “柴荣问计于我，我回了四个字，皇袍加身。”

    “而后，朝臣谎报契丹南下，郭威率军出征，至檀州时，皇袍加身，山呼万岁，从此，后周立国，广顺显德。”

    “如今，到不知老总管想问我什么？”

    郭崇涛转过身，并没有去看耶律瀚海，而是看向了那个小太监，直言问老总管。

    那小太监恭敬的施了一礼，说道：“老祖宗问，想要重建大唐，该如何？”

    郭崇涛开始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张狂，满头白发怒张，他大笑道：“好问题！想要重建大唐，那必须先杀柴荣，后杀赵匡胤才行。”

    “后周七十万禁军在城，要破十二道宫门，你们还差三个人。”

    “郭某。”

    “耶律瀚海。”

    “蜀国使团中还有一人……天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