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卯差点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芒卯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哪个混账东西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这种事情由于事关赵国，所以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芒卯就已经下了严令绝对不能够走漏风声。

    现在倒好，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了，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芒卯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心生警觉。

    “不对，有问题！”

    芒卯猛然抬头，盯着自己的心腹冷声道：“你马上全力调动起来，让人去查一下，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心腹有些为难，低声道：“芒相，如今众说纷纭，且不说千头万绪无从下手，就算查到了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了。”

    芒卯狠狠的瞪了心腹一眼：“你能想到的本相想不到吗？快去！”

    打发走了心腹之后，芒卯立刻坐上了马车，驱车入宫求见魏王。

    由于时间太早，魏王是在睡梦之中被叫醒的。

    由于芒卯也不算是什么外臣了，所以魏王披着睡袍眯着睡眼就见了芒卯。

    “什么，整个大梁城都传遍了？”魏王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脸色也同样变了。

    芒卯点头，虽然脑海之中已经被困意所充满，但依旧强撑着说道：“大王，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肯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否则的话不应该如此巧合。”

    魏王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虽然魏王发自内心烦透了赵国人，但是他可不觉得赵国人是一群傻子。

    有谁会这么蠢，直接在问询的时候对问询对象下毒？

    再加上这件事情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大梁城，如果说背后没有什么推手的话，确实也让人难以置信。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王，外面有几位大臣联袂求见。”

    魏王看了芒卯一眼，略微一沉吟，道：“让他们等一等，寡人更衣之后再见他们。”

    片刻之后，魏王在偏殿之中接见了这几名魏国大臣。

    这些魏国大臣都属于魏国之中比较位高权重的那几位，也是苏代在问询的时候最先问的几个人。

    刚刚一见到魏王，这些家伙就七嘴八舌的开口了。

    “大王，这苏代竟然当众毒杀大魏臣子，实在是胆大包天，罪无可赦！”

    “大王，若是再不采取一些动作的话，我大魏就真的要被天下人给看轻了呀。”

    “大王，还是将苏代等人速速驱逐出国，让他滚回邯郸去吧！”

    一时间，大殿之中充斥着对苏代和赵国的声讨。

    芒卯在一旁听着，也是相当无语。

    如果真的能把苏代赶回去，那还用你们这几个家伙在这里开口吗？大魏要是有那实力，这什么狗屁调查团就根本建立不起来！

    还有，你们这些家伙天一亮就急匆匆的进宫造势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们昨天晚上都已经悄悄串联过了，一个个的这么整齐？

    芒卯突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悄悄打了个哆嗦，不寒而栗。

    这一切不会都是赵国人的自导自演吧？

    难道说自己和大王昨天根本就是想错了，苏代已经完成了对这些家伙的劝降，这是要开始在魏国之中有所动作，兵不血刃的搞定魏国了？

    也不对啊，这还是冬天呢，赵国的大军也组织不起来啊。

    就在芒卯拖着因为熬夜而缺少睡眠导致十分疼痛的脑袋相当费劲的思考着的时候，魏王已经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都给寡人闭嘴！”

    大殿之中瞬间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魏王不动声色的看了芒卯一眼，芒卯心中一动，身体下意识的一正，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魏王将目光收回，注视着面前的几名大臣，沉声道：“苏代下毒的消息，你们都是怎么知道的？”

    几名魏国大臣同时愣住，有几人目光不变，但是又有几个人悄悄的扫了芒卯一眼。

    芒卯当然察觉到了这种目光，心中也是有些奇怪，立刻开口道：“大王，老臣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绝对不可能有人走漏风声的。”

    必须要把自己给摘出去，不然的话说不定大王还以为自己和这些家伙们有什么奇怪的默契呢。

    芒卯的话音落下之后，大殿之中安静了片刻，突然一名平日里和芒卯比较交好的大臣齐林开口道：“是这样的，老臣的儿子正好在相邦官邸之中做事，昨日也是跟着芒相去了案发现场，所以……请大王恕罪。”

    魏王看了看这名老臣，又看了看芒卯，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有些奇怪，过了好一会之后又问道：“那此事都传遍了大梁城，也是你们的手笔了？”

    “传遍大梁城？”齐林吃了一惊，忙道：“大王误会了，老臣只是在知道此事之后就通知了其他几位卿，然后今日一早就进宫面见大王了。再说了，如此重要之事，老臣又怎么可能去到处宣扬呢？”

    魏王微微点头，过了几息时间之后才道：“好了，此事寡人都明白了，你们先退下吧，寡人自有计较。芒相，你忙碌一天一夜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芒卯点了点头，跟众人一起离开了大殿。

    让芒卯觉得有些古怪的是，齐林居然也跟了上来，一副明显有话要说的表情。

    芒卯看了齐林一眼，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妙，他朝着对方示意了一下，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很快，齐林也钻了进来。

    马车开始开动起来，齐林几乎是在马车开动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芒相，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和昨晚让人告诉我的不一样呢？”

    芒卯一下子就惊了，身体几乎是瞬间弹起，凑到了齐林的眼前：“你刚才说什么？昨晚我让人给你传话了？”

    齐林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芒相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昨天不是你让你的侍卫长芒忠去找的我传话吗？”

    芒卯的心脏开始砰砰的跳动了起来，立刻追问道：“芒忠和你说了什么了？”

    齐林惊讶的看着芒卯，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芒相你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芒卯脸色一沉，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齐林这才回过神来，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有人被苏代叫去问话然后中毒死了，让我召集几个可靠的人今天早上进宫给你助一下声势，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大王把赵国人的调查团赶走。”

    芒卯听着听着，脸色渐渐的变得难看了起来。

    齐林是芒卯的政治盟友，非常可靠的那一种，如果说魏国之中存在一个“芒卯派”的话，齐林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中坚人物。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和芒卯说谎的。

    但是，芒卯昨晚一整个晚上都在处理毒杀案，根本就没有让芒忠去给齐林传什么口信，只是让芒忠回了芒卯府上一趟告知芒卯的夫人晚上不回家罢了。

    所以说，有问题的难道是芒忠？

    ……

    芒忠可是芒卯的本家族弟，从十六岁开始就一直跟着芒卯，到现在都三十多年的时间了。

    就连芒卯出去外面率兵打仗的时候，芒忠都是芒卯战车的驭手。

    如果芒忠都能背叛芒卯的话，芒卯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人了。

    芒卯突然掀开了车帘，道：“芒忠人呢？”

    外面一名芒府的侍卫凑了过来，道：“刚才中庶子送您进宫之后，说是奉您的命令有要事去办，让我们在这里等您，自己出宫去了。”

    芒卯长出一口气，放下了车帘，闭上了眼睛，靠在了马车的斜榻之上。

    这个时候的他，真的很需要静静。

    就在芒卯想着要静静的时候，他的侍卫长、族弟芒忠已经来到了大梁城东北角一处并不起眼的平民坊某座平平无奇的房屋之中。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多，但是颌下光滑得没有任何胡须的男子。

    芒忠盯着面前的这名男子，冷冷的说道：“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完成了，我的妻儿呢？”

    男子笑了笑，用寺人特有的阴柔尖利之声道：“带出来。”

    片刻之后，一名脸色惊恐的中年女子和三名年纪不一的男女孩奔了出来，紧张的躲在了芒忠的身后，正是芒忠的妻儿。

    芒忠松了一口气，弯下腰来将其中一名最小的女孩抱在了怀中，温言抚慰了几句，然后对着妻子道：“已经没事了，你们出去外面等我一会。”

    女子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几个孩子走了出去。

    等到妻儿离开之后，芒忠似乎放下了心事，整个人脸部的表情又恢复了冷峻。

    不得不说，当芒忠摆出这副表情的时候，几分威严就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

    芒忠可不仅仅是芒卯的侍卫长，同时还是芒府的中庶子。

    几十年前曾经也有一个家伙当过魏国相邦的中庶子，后来那个人去了秦国主持了变法，他的名字叫做商鞅。

    芒卯道：“你们这些秦国人的胆子真的很大，竟然敢在大魏的地盘上胡作非为。”

    和芒卯对话的这个寺人不用多说，自然就是来自于秦国的间谍首领——候。

    候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胡作非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成功了，不是吗？”

    芒忠冷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带了一支百人的甲士过来，只要我一个信号，你们所有人就都要死在这里。”

    候哈哈大笑，道：“一个即将要逃离大梁城的人居然说他带了一百名的甲士，中庶子是不是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呢？”

    芒忠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怎么知道的？”

    候叹了一口气，道：“如果在中庶子的身边没有内应的话，中庶子的家人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的落在我们的手里呢？只能说，中庶子是关心则乱啊。”

    芒忠重重的哼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实话实说，你这么做就是想要挑拨大魏和赵国之间的关系，对吧？”

    候微笑点头：“这是自然。大秦和赵国之间的仇恨天下皆知，如果能够让赵国多一个对手的话，什么样的代价我们都愿意付出。”

    芒卯不置可否，道：“其实，这也是我帮你们的理由。”

    候有些惊讶的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芒忠冷冷的说道：“十三年前，我唯一的亲弟弟死在赵国南长城之下。”

    候这才恍然，笑道：“这倒是我们的疏忽了，若是早知道有这一层的话，那么我们也就不需要将你妻子和孩子请到这里了。”

    芒忠嘿了一声，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忍不住道：“大王不是傻子，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是不可能撩拨起大王火气的，魏赵两国之间也不会就此开战。要我说，你们根本就是在白费功夫。”

    候顿了一下，哈哈笑道：“这就不劳中庶子操心了。不过，为了回报中庶子的好意，我也可以给出一个私人的建议，请中庶子在离开大梁城之后一路向东，沿着薛公控制的地区前往鲁国，这应该是你和你家人唯一活命的机会了。”

    芒忠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房间之中。

    很快，院子之外传来了马车离去的声音。

    一名秦国间谍走入了房间之中，轻声道：“要不要把他们……”说着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候摇了摇头，道：“算了，此人对于赵国也是颇为仇恨，让他走了说不定将来还有些用处。”

    间谍问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候阴阴一笑，道：“当然是依照我之前的计划去做了，毒都下好了吗？”

    间谍点头道：“好了。”

    候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道：“那就好。芒忠想必现在已经暴露了，这个地方随时都有可能暴露，我们换一个地方，继续行动！”

    片刻之后，这间小院子的后门打开了，经过了乔装打扮的候和几名属下从中急匆匆走出，很快没入了道路上的行人之中。

    两个时辰之后，一队全副武装的魏国士兵强行撞开了这座院子的门，在院子之中所有房屋里大肆搜索了一通。

    脸色十分难看的芒卯在众人的护卫下走入了这座小院：“芒忠呢？那些和他接头的人呢？”

    “回芒相，完全没有任何发现，想必芒忠等人都已经逃了！”

    “混账！”芒卯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狠狠的骂了一句脏话。

    突然间，大街上蹄声再起，一名魏国官员策马来到小院之外，滚鞍落马直接冲到了芒卯的面前。

    “芒相，不好了，又一个被毒死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