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我的棺材板:正文卷 第113章 讲道理呀讲道理
“先师,您方才还没有讲完呢,还,还是继续讲吧……”董仲舒哆哆嗦嗦道。
他明显能瞧出来对面这位打的是啥子主意,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撕了,好不容易才看到爬出火坑的曙光,绝不能再被推回去!
“这事不急,”卫流瞳撸起袖子,“洞房花烛夜可是人生一大喜事,作为老师,让徒孙多喜一喜,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先师,求您放过学生吧!”董仲舒猛然冲来,半路双膝跪地,一个滑行抱住卫流瞳的大腿,涕泗横流道,“入洞房就等于是让学生入刑房啊!学生宁可被腰斩炮烙、千刀万剐,也不想再受这份罪了啊!”
“……好吧好吧,”卫流瞳妥协道,抵住这货的脑袋,拼命把裤腿往回缩,“……撒开!把你鼻涕给我咽回去!”
吸溜——
咕嘟。
喉结明显耸动了一下。
(⊙_⊙)
卫流瞳一怔,拼命挣脱了他,往后一蹦,慌乱间,直接将落脚的地面踏碎成蛛网状。
“先师——”
“停,我服了!”卫流瞳将手里的加多宝一口气喝光,把空罐一扔,“咱们继续。”
他捏着鼻梁:“刚才咱们说道,有资格被世人称为大道的,有儒墨法三家……”
“可治国之道,只有墨法两家。”
他走到窗台前,站定:“法家治标,墨家治本。”
董仲舒用另一只袖子把脸擦净:“先师,为何您对又墨家学说如此推崇?”
他很是不解:“那‘非攻,兼爱’之道,虽与我儒家的仁义之道相似,却蔑视尊卑礼制,主张大爱无拘,在学生看来,颇有些......异想天开了。”
“为师倒认为,墨家学说比哪家都要来得实际,”卫流瞳淡淡道,“《墨子·天志中》有言:‘万民和,国家富,财用足,百姓皆得暖衣饱食,便宁无忧’,也就是说,要给平民百姓提供充足的物质条件,这是施行兼爱之道的前提。”
“墨翟先生是这样说的,也正是这样做的。”
卫流瞳认真道:“率弟子发明多种工具器械、对百姓耕种与建筑做出极大贡献不说,其人在物理领域也颇有涉猎,总结出不少光学、声学,及力学的理论……比某些只懂空谈的酸腐儒生强了不知多少。”
董仲舒老脸不易察觉地一红。
卫流瞳望着窗外:“小董子,在你看来,大汉,可算强国?”
听闻此言,董仲舒一扫羞惭,自豪道:“想我巍巍大汉,南平闽越,北抗匈奴,夺河西,收河套,当然算得!”
“我却不这样想,”卫流瞳转过头,淡然道,“连自身命运尚且无法掌握,还算什么强国?”
董仲舒不解。
“高祖惠帝时,大汉羸弱,景帝武帝时,大汉强盛,这是你们士人阶级的概念,然而对广大农人来说,却无甚区别,因为他们一生都要靠劳苦耕作才能活着。”
“除了耕作,他们还必须娶妻,生子,生儿子,至少生养两到三个儿子,如此,待他们老去后,生活才能有保障。”
“在自身饿不死的基础上,儿子每多一个,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一分。”
“所以,除了要生,更要多生,最好是一口气生他十七、八个,如此一来,就算中途夭折一半,对农人来讲,也是赚的。”
“等儿子们长大了,变成老子,便继续娶妻,继续生子,直至人多到土地养不下,就起来造反,被朝廷派兵镇压,或者镇压朝廷。”
“国家的统治者,那皇帝和大臣们,瞧在眼里,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帝国走向灭亡。”
“这等随波逐流的朽木枯株,也配被称为强国?”
“就拿你这儒城来说,”卫流瞳哂然,“灭了四姓大族,凭他们库房里的粮食,你能养活这万余人,可过了今年,这万余人很可能变成两万五千余人,因为他们要生孩子,要为以后的日子打算。”
“你若是让他们生吧,假如天一直不下雨,明年依旧是灾年,而你依旧是太守,当粮食没了,百姓便会先把你弄死,然后再互相弄死;”
“可若是你不让他们生,便会让他们没了安全感,恐慌之余,等不到来年便会揭竿而起、将你弄死。”
......合着学生无论如何都会被弄死呗?
董仲舒很郁闷。
却不得不承认先师说的在理。
“先师,既然如此,可有破局之策?”
“自然是有的,”卫流瞳悠然道,“破局之策,便在于墨家。”
“将墨家的探究精神发扬于世,再将墨家学说推演到极致,改进发明更好的器械工具……”
“到了最后,一人耕种便可养活百人,一对夫妻只需生一个孩子、甚至不生孩子都能老有所依,如此,便可打破这恶性循环。”
“这,这可能吗?”董仲舒不敢置信。
“可能,”卫流瞳笑了笑,“如今的外界,就是这般模样。”
董仲舒陷入了震惊。
卫流瞳则抹了把汗:喵了个咪的,讲点东西真他娘的累,也就是这倒霉地方没信号,假如能上网,直接把手机塞给这老货,让他自己搜“工业化”和“马尔萨斯人口陷阱”,能省下老子多少力气。
半晌,董仲舒回过神来,喃喃道:“墨家竟有如此大能……可是,以陛下的雄才伟略,却为何将墨家彻底罢黜,而不是儒墨并用呢……”
“因为在皇帝眼中,统治压倒一切,”卫流瞳道,“战国时期的弱国凭墨家机关之利就能战胜强国,手持劲弩的平民能轻易射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锐士,”
“因而皇帝畏惧墨家,与其让自己的统治被层出不穷的发明创造动摇,还不如保持现状,不论皇帝是昏君还是雄主,皆会如此。”
董仲舒似有所悟。
汉武帝的神位,在他的心里,也慢慢裂开了。
“先师,那儒家呢?”
董仲舒低落道:“比起墨法,儒家简直是百无一用,又为何能被称为大道?”
“不,儒家是这世上最有用的学问,却也是这世上最无用的学问。”
卫流瞳缓缓踱着步子:“说它无用,是因为对真正的小人无用。”
“例如我同你说过的、那没有道德的小国寡民,”
他眼神幽远:“此国最擅长表演杂剧,且剧中形象皆是温润公子、窈窕淑女,然真实情况却大相径庭,”
“从上至下,只要是此国之人,不论高官还是平民,富有还是贫穷,皆不知礼义,不明廉耻,狂妄自大;对这样的群体而言,儒学无用,因为没有生根发芽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