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研究所。

    一间实验室。

    “唐鸿。”

    桑博士抓了抓乱糟糟头发。

    屏幕上分为两块。

    左侧是模糊不清的神战画面，右侧一条条简报浮现，冷冷清清没几条。

    旁边。

    蒋璐璐轻声唤道：“博士，博士？”

    桑博士：“怎么了。”

    蒋璐璐：“你跟唐鸿说多他一个多少他一个没区别，天才不入圣就没必要参与灾难级神战？”

    她趴在门口偷听，全都听见了，桑博士让唐鸿别把自己那点力量看得太重要。包括中央研究所单方面封锁灾难降临的讯息，不告知唐鸿，也是桑博士授意。

    桑博士点头：“有什么问题。”

    蒋璐璐抿了抿嘴巴：“为什么唐鸿非去不可！”

    桑博士淡淡道：“傻子，白痴。”

    蒋璐璐小鸡啄米一般的点了两下小脑袋，也觉唐鸿是笨蛋。

    忽然，

    蒋璐璐蹙起眉头，

    她笨拙地想，赢了会怎样，输了又会怎么样。

    赢了：国内局势稳定，有更多时间准备迎接下一次灾难降临。

    输了：国内演化第一座神之祭台。

    但……人人这么说，蒋璐璐还是不懂国内诞生第一座神之祭台究竟有什么坏处。

    于是蒋璐璐询问桑博士。

    实验室响起客观的声音。

    “坏处啊。”

    “其实没多少。”

    “异空间结晶演化成功神之祭台将会汇聚一大批神祇，祭台附近的神祇称之为神化阶段，比全盛阶段强出百分之三十四……祭台会改变周边的土地结构，气象类型，神祇会疯狂袭击方圆十公里之内的一切生命……祭台内部附赠我们一尊全盛阶段灾难神，不离开祭台范围，祂就是神化阶段。除了上述这些，还有十几个小坏处，我先喝口水再讲。”

    喝完一口水。

    桑博士正待开口，蒋璐璐仰着小脸打断他：“落到国内有什么具体影响。”

    “那是全国第二人口大省，总人口约有一亿……那个位置，至少疏散五百万人口，考虑到国民平均经济水平，绝大多数人没有第二套住所，有也多在附近住不了，难民会很多，好在中央有预案，难民人数也就十几万吧……神之祭台建成、神祇汇聚期间，所过之处，散发神息，神圣诱惑引起人们好奇心。死亡人数几万个？或者几千个。”桑博士扭头看向蒋璐璐，劝说道：“有时候量化数据，就会得到更直观的结论，现在轻松多了吧。”

    我轻松您大爷嗷！

    十室九空，那么多人流离失所还轻松，蒋璐璐小脸苍白……单单桑博士所说这些，就已经不亚于华国成立以来所遇到的最大天灾。

    而这只是省内。

    实验室明亮灯光照在桑博士银框眼镜上，折射出冰冷光泽：“主要在于社会治安和经济问题，还有农业粮食的问题……别那么在意可能死亡人数，民心和舆论是重点，其次是如何应对社会动荡。”

    闻言。

    蒋璐璐：“唐鸿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吧。”

    “不是避免，入圣战力才有资格说避免。唐鸿仅能减少这个可能性。”

    实事求是的评价让蒋璐璐有些不开心。

    桑博士没管她，盯着屏幕，冷漠地摩挲下巴。

    “我愿为唐鸿喝彩，但我不认同唐鸿的任性做法，就为了减少那么一点可能值得吗？”桑博士侧头看了眼蒋璐璐的金发隐隐发光：“灾难失败只是一个省份的灾害，较大的社会动荡。而浩劫失败是全球灾害，诸国动荡进入最终倒计时，两者没有可比性。”

    好几个权限较高的实验助手在一旁瑟瑟发抖，因为桑博士口吻，也因为蒋璐璐拳头攥紧，金发都飘起，高贵金光从体内弥漫而出。

    桑博士面无表情：“你……你们觉得呢。”

    蒋璐璐无言以对。

    她这时才明白为何唐鸿对桑博士抱有戒心、一直不完全信任。

    她只觉唐鸿身影在心中一下子变得光芒万丈。相比之下，桑博士令她厌恶。

    ……

    时间：三月二十七号下午。

    地点：山北省分区黄河边。

    这一刻，帝都分区的天空有艳阳高照，北河分区的天空有着朦朦胧胧的春雨挥洒细密雨滴，而山北分区黄河边上的初春小雨已停止，第二重防线开始已有五分钟。

    轰隆隆！

    天上有轰鸣，地上有山林倾倒，河里有奔涌不息的黄河之水——九曲十八弯的黄河经行此地，跳动永恒旋律，咏唱不知名乐章，携带着汹涌磅礴的气势，犹如百万条张牙舞爪的巨龙一路上一路挟雷裹电，把生息传递黄土，把生机涌动四方，把万万里人间劈成南北两岸。

    北边的河岸上，几个身影摇摇欲坠的伫立。

    常人血染岸边只是一小会。

    超凡的血更浓缩，浓烈——那血液融入黄河，一时间难以化开，如丝绸如彩带的超凡之血在水中缓缓飘动。

    何止一处。

    黄河北岸处处红。

    开战五分钟，二十位顶尖顶级超凡者已有十六名伤员，余者全战死——十五名顾问级别身上都挂伤，暂无伤员还算是个好消息。

    “救人啊。”

    “快，快点啊快快。”

    只见四五个标准超凡者冲进黄河。

    常规级战场，危险级战场，尽皆金红色负责协助工作。

    灾难级战场换成了标准超凡。

    一名女性标准超凡者刚抵达，来不及换下身上新衣服，便跳进黄河之中。

    两侧岸边，都是黄土，数不清沙子砂石充斥河水，远远望见一个血色身影在河面沉沉浮浮，随着水流飞一般飘向远方。那是一位顶尖强者，他完全失去意识，失去了行动能力，呼吸很微弱，耳鼻口充满沙子要窒息。

    幸好他有着超凡之躯，不然早已窒息死。

    “快点，再快点。”

    女子连忙加速顺流游过去。

    幸好她以速度要素为主，不然像这种湍流，只需几秒，浮沉几次，就再也看不见伤员位置。

    只见黄河滚滚向东南而去，惊涛骇浪几乎要淹没那伤员身影，仿佛要将其埋葬在黄河之下。

    “到了。”女子眼前一亮，用尽全力的左手往前一捞。

    哗啦啦~

    河面上两个超凡终于接近在一起。

    她抓住他的手臂，捞上来，却捞出一截手臂。

    “人呢？”

    “我也没用多少力气啊，难道手臂已经处在断裂边缘了吗。”

    女子欲哭无泪，一头扎下去，扎入汹涌黄河水。

    水很浑浊。

    唯有少量的血丝飘荡了起来。

    ……

    史无前例第一次灾难降临。

    祂屹立河面之上。

    高达十余米，四五层楼那么高，祂散发神力神息湛耀金光。

    这尊虚弱阶段灾难神的具体形态令人有些熟悉。

    祂像是狮头鹿角虎眼，麋身牛尾熊腰与蛇鳞的完美融合，活脱脱一尊四不像怪物卷起滔滔河水，异常强大的神力爆发出一重重冲击波，眨眼间击飞所有扑杀而至的十五位顾问级别。

    “噗嗤！”

    帝都分区的顾问余茗脚踏河面往后退。

    “哇……”

    北蒙分区的代号过客退出生死线就捂着腹部吐血。

    “这什么东西！”

    “祂怎敢这幅模样，怎么敢，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北河分区的顾问齐语被祂打入大河底。因为河边水浅，河床都是黄土泥石与沙子。

    齐语吃了口沙子，猛地吐出。

    那神躯如牛如马如麒麟……古代神话的麒麟祥瑞圣兽！！

    那只是神话，只是传说，只是人类幻想出来的古老生物，乃正面象征，包括顾问级别的齐语家里摆着一樽赤红色麒麟雕塑。

    所以齐语内心抓狂：‘怪不得超凡世界一直不公开灾难神相关资料，那真正神祇又会是什么模样，龙凤吗，玄武朱雀圣兽吗，参加浩劫之战的人们全都绝口不提——入圣者才有翻阅的权限？’

    ‘不。’

    “长得像而已。”

    ‘祂是异空间灾难级神祇。’

    短短半秒，无数个念头翻飞，又在下一刻统统压在心底，齐语如炮弹破开河面。

    别管长得像什么……

    别想乱我心！！齐语一拳打穿滔天浪花。

    ……

    ‘毁结晶。’

    最强梯次的顾问、代号黑草原一步步腾空而起，短小精悍的身躯一米六不到。

    这人个子矮小。

    可那气势，那力量，那意志却好似沉重铁塔。

    直面这尊灾难神，人影显得渺小而又脆弱，却见人影背后浮起一轮弯月亮，由模糊到清晰，由摇晃到稳固，冉冉升起的月亮照亮大河之上，汨汨月华如云雾，皆是意志力显化。

    黑草原一脚劈落，月华沸腾，同时抓向镶嵌祂犄角之上的七彩结晶。

    ……

    ‘毁结晶。’

    接近最强、巅峰顾问莫修生敞开胸膛。

    悄然之间，一幅画凭空而生，如卷轴一般飞速展开画卷，其上画着山水草木与花儿，画着世间百态的市井生活与钢铁都市乃至于奢侈宴会。

    画卷内容不清晰，但却孕育一种种难以言喻的意蕴。

    画卷迎风见长，浩荡拉开，托起莫修生双脚。

    他拉开右臂，迈开左脚，整幅画一下子逆流而起，卷起血肉之躯，意志力显化出一道流星破空至。

    ……

    ‘毁结晶。’

    一位位顾问级别竭尽全力。

    有的人意志显化，有的人腾空，霎时间九天十地盈满超凡之力与意志。

    河水溅起，砂砾翻滚，有超凡之躯转动着上升着一往无前，有意志显化虚影变成了山川平原，刀剑弓箭，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意志信念充盈这天地，盛开在黄河边上。

    乱中有序！

    无言默契！

    污浊浪花打湿了一片片衣襟，众超凡好似一颗颗星辰穿梭，围绕着灾难神躯。

    往常都是顾问级别牵头，很少有配合同层次顾问的时候，也使得这个场面愈加难得，几个月难得一见，或是上前填补空位，或是退后换气止血，乱糟糟场面却有着美轮美奂的美感，每份力量与意志催动到极点，每一刻战机拿捏的娴熟巧妙，每一个先驱超凡都有着各自的明显特征。

    以常人目力，以常人视角，只能看见那尊高大金色神躯屹立河边，神躯周边闪烁着染血身影。

    数不清浪花粉碎，

    泛白气浪全炸开，

    神战如梦如幻，浮光掠影，血肉之躯与灾难神躯展开激烈碰撞！！

    激战进入白热化状态，已然是第六分钟。

    “哞。”

    灾难神一声狂吼，神息滚滚，神威锁定莫修生。

    即使莫修生没有抬头直视祂，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生命本能的战栗，托起双脚的意志画卷都裂开，顷刻间分崩离析，三次极限意志力扛不住神威凝视……这还是没有直视，一旦直视祂，神威瞬间击溃意志力。

    却见莫修生凝固半空，

    其余人无暇救助，弯曲犄角瞬间挑飞莫修生，仿佛拍飞小蝼蚁。

    灾难一击！

    神躯神力的爆发！

    只听得嘁哩喀喳的筋骨炸响在莫修生体内传出来，浑身血液都逆流，强大心脏开始了疯狂跳动，抚平血液流动的异常状况，强行压住骨头筋脉的伤势，耐力要素大爆发，死死扛住这一击。

    所有器官都运转！

    几如一台减震器！

    僵在半空的巅峰顾问莫修生拼命化解这一记灾难打击。

    “哼！”

    整个人闷哼一声就倒飞。

    好似炮弹，跌飞而出，莫修生具备腾空能力，便控制身体压低，以秒速百余米的恐怖速度跌倒在河面之上，像是撞击水泥地，骨骼关节差一点散架，浑身颤抖了一下。

    借着黄河水，浩荡翻涌，莫修生传导出大部分神力震荡。

    也就莫修生，换成另一个顾问，怕是要吐血受伤。

    但惯性无法消除。

    啪！倒飞而出的巅峰顾问莫修生撞在河面又飞起，准确来说是弹起。

    啪！第二次落在河面又弹起。

    嘭！第三次落向河面……但是莫修生没有撞在河面上，反而撞上一个人，紧接着耳边响起熟悉声音。

    “这是玩石子打水花呢？”

    唐鸿面色淡淡，接住莫修生，将其推到一边去。

    哗！！

    唐鸿一脚迈开，脚底踏河面，十几米浪花升起，组成一片片帘幕，一道道意志锋芒炼化而出。

    下一刻杀出水帘。

    唐鸿腾空如雄鹰掠过河面，暴射那尊灾难神。

    空气都扭曲，气浪都排开，唐鸿与余茗擦肩而过，经过猎风者身旁，转瞬间变向九次。

    羚羊挂角了无痕，

    唐鸿落向祂头颅，

    主要在于其余顾问级别尽数发起强攻。

    ‘协助！’

    ‘给唐鸿创造机会！’

    ‘代号弑神者，全国范围顾问级别战力榜第一人……第七天才不入圣不应该参与灾难级神战的啊。’

    这一秒众超凡心思各异，这一秒众超凡配合无间，不留余力协助唐鸿毁结晶。

    第二重防线拦截……

    开战到现在……

    已经整整六分钟时间，两枚异空间结晶仍在神躯犄角上，无人可以毁结晶。

    唐鸿也不行。

    至少正常状态的唐鸿做不到。

    灾难神犄角微微一动，恐怖绝伦的神威锁定唐鸿，那身影僵直，十分实力充其量发挥出两三分，哪里扛得住灾难打击。

    灾难神躯就这么撞了一下血肉之躯。

    金色神力，金色神息，无可描述的神祇威能炸开了唐鸿肩头。

    仿佛被一辆动车正面撞击的身躯打了个趔趄，人在空中往后翻，唐鸿也体验到了莫修生的无奈之处。

    轰隆！！

    唐鸿翻滚着倒飞而出。

    像是扔石子，只打起一个水花，化解灾难神力的震荡……正常状态的唐鸿亦有巅峰顾问的水准，服用终极神物后，柔韧要素与耐力要素已经是入圣要素。

    由此可见，终极神物之强大，是所有先驱超凡梦寐以求的最高资源。

    那可是全人类最高资源和智慧结晶！

    “各位！”

    唐鸿脚尖在河面划出半圆，绕到另一个方向，闪电切入战场。

    “分开！”

    “你们一组，我一组！”

    随着唐鸿长啸，音浪重叠水浪，宛若孕育无数人的伟大黄河传出震撼苍穹的心跳浪潮。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