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运球，慢悠悠地跨过半场，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在高喊：“李茂然加油。”——这人不是30班的学生。

    解说席和广播也安静了下来，一起屏住呼吸。

    老二刚过半场，张迅就开始贴身紧逼。

    一对一的防守，其他防守球员在远处准备协防补位，但并没有上前包夹。是的，27班只剩下老二还有战斗力，但30班是篮球特长生，他们有自己的骄傲，怎么可能去包夹一个普通高中生，他们也不相信老二还能一直战斗下去。

    老二说得没错，张迅的速度更快，他总能在冒失的抢断失位后迅速地补了回来，但老二熟练多变的控球技术也总能让他的逼抢徒劳而返。

    张迅的身体也更强壮，他不停地利用力量优势给老二施压。又一次，张迅用胸膛狠狠地撞向了正背身持球的老二……老二利用张迅发力之下重心的变化，背身胯下向左突然变向，他感觉到身后的张迅也在向左调整重心，便右手接着将皮球向右一拉，一个前转身……张迅急速之下想要匆忙转身，竟被晃摔倒在地上。

    观众席上立即响起大片的叫好声。

    摆脱了张迅，老二获得了短暂的加速空间，一步踏进三分线后，二段加速，避开了身旁补防过来的球员。

    他身前，还站着刘栋。

    老二在不断地加速减速中，却始终没有收球起步，因为他对自己的控球技术充满自信，他能够运球中完成这些行进间的动作。更是因为对方内线还有“擎天柱”，他如果起步过早，没有变化的余地，根本不可能在刘栋面前完成投篮。

    面对加速冲进来的老二，刘栋并不惊慌，他提前抢出三秒区，卡好位置，挤占老二突破的空间，打开身体，扬起大手。

    老二收球，起步，将身体折叠，迎着刘栋的左侧身躯撞了上去。

    刘栋暗叫不好，对方这种搏命的打法，是想要制造犯规。他只得将身体扭转，尽量避免冲突，同时双脚起跳，身体保持直上直下。而且，他对自己的身体力量有十足的信心，即便是一次轻微的接触，也足以让对方的身体在空中失去控制，从而不能完成出手。

    老二腾空，重重地撞在刘栋坚实的腋下……

    “嘭”……

    老二没有避闪，他本来就是冲着刘栋的身体来的，这是他唯一能完成投篮的方式……老二的身体像一只秋风扫荡中的枯叶，在空中无助地摇晃。但是，他却在摇晃中将折叠的身体展开，支撑着自己完成一次打板投篮。

    “你休想！”刘栋虎目怒睁，他也顾不上犯规与否，对手居然还妄想跟自己身体接触后完成投篮，想在自己的头上打成二加一。刘栋再也没有顾虑，对着老二横在空中的身体全力扑了过去，又重重地压了下去。

    “嘣！”这是二人从空中摔落到地面的声音。

    “当，当……唰！”这是皮球打板后在篮筐上颠了两下，落入网袋的声音。

    “嘘嘘！红队4号，撞人犯规，黄队23号两分有效，并加罚一次。”这是裁判及时的哨声。

    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捂着嘴，或者身体前倾，紧握着双拳。

    当皮球最终跌入网袋，他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被引爆……

    “李茂然！”

    “李茂然！”

    全场的观众在齐声高呼……这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廖凯也不受控制地跟大家一起喊了出来。

    然而，廖凯更关心的是倒在地上的老二。今天，老二的每一分都是这么得来的，他的每一颗进球都伴随着重重地摔倒在地。然后，他每一次都会扬着自信的笑容站起身来……只是这一次，老二还没有起身。他倒在地上，迟迟起不了身，身体痛苦地扭做了一团，在抽搐。

    观众们激情呐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直到鸦雀无声，他们也发现老二在地板上痛苦的扭动。

    所有人静下声来，在祈祷，在等待……

    整个体育馆内，只剩下了一个少年，躺在地板上……这个少年呲着牙，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并没有过多的动作来回应观众为他而发出的阵阵掌声，默默地走到罚球线上，举起手中的皮球。

    ……

    ……

    廖凯坐在观众席上，学着普通观众一样，为球队的进攻疯狂加油，为每一粒精彩的进球使劲叫好，也为球队的落后万分担忧……但，他终究不是普通观众，他痛苦，他懊恼。

    老二还在把自己一次次把自己扔向空中，老六继续跌倒、又继续站起来，老大咬着牙在禁区里用他1米7的身高接受身高体壮的对方球员的羞辱……然而，分差越拉越大。

    没有观众会认为27班是失败方，他们会给予这些顽强抗争的球员以最大的敬意。

    然而廖凯做不到，他做不到像普通观众那样尊敬球员、然后坦然接受比赛失利的结果。

    分差从14分被拉大到24分、再到34分……

    没有等到全场比赛结束，廖凯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体育馆。

    场馆内外，依旧是熙熙攘攘、人群拥挤，校园里的夜景依旧迷人。廖凯却都看不见，他落入自己的灰暗世界中。

    在他身后，李云彤悄悄跟随着，她也正伤心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廖凯，便就一路上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体育馆、广场、枫树、花坛……

    走过夏夜的凉爽，秋意的浓密。

    终于，在长廊边，廖凯稍稍清醒些，回头身来，才看见了身后的李云彤。小姑娘一脸忧伤，廖凯却做不到像平常那样寻些玩笑出来逗她开心。

    倒是李云彤先开了口：“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眼泪流出来后，人就会好受一些。”

    李云彤说得很诚恳，她是想尽力安抚廖凯。但廖凯听后，却突然有了想笑的冲动：我一个大老爷们，哭什么哭？

    廖凯也没能笑出来。

    但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李云彤却是看得清楚，嗔怪道：“你这人，人家好心来安慰你……你这表情，是嫌我连安慰人都不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