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终于醒了，徐林松了一口气。照顾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喂水喂粥就相当麻烦。现在这人说话利索了，身体的肿块也消得差不多，那应该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等等……刚才这人说啥来着？

    徐林回忆了一下，然后重新打量这人，然后他震惊地发现了一件事，这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不对，徐林仔细看了看这人的脸，虽然依旧显得过于圆润，但分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女孩。

    这看着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肿得这么厉害？

    徐林感觉自己遇到大麻烦了，这几天为了照顾对方，他可没少往这小姑娘身上摸。虽然是为了输送内力疏导她体内的毒血，同时维持住她的生机。

    可是，自己一个二十好几岁的老男人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上下其手，这说出去怕是最少三年，运气不好直接斩立决。

    徐林自认为不算正人君子，但底线还是有，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绝对做不出来，只能诚恳地说：“姑娘，这几日多有冒犯，当时我不知道姑娘是女的。”

    这话说出来好像有点伤人，但这是真心话，当时这小姑娘全身浮肿，根本看不清楚脸面。她身上穿的又是男装，徐林也没给人家脱衣服，当然是不知道了。

    现在徐林也是庆幸，还好没脱衣服疗伤，不然就不是最少三年，是最少斩立决，最高腰斩。

    徐林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一轮声嘶力竭的指责，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剧情。然而并没有，这小姑娘只是很吃力地从床板上爬起来，光是这个动作就让她累得满头大汗。

    徐林有心帮忙，但真的不敢。之前动手还能推脱说自己不知道，现在还敢触碰，那就真的没法解释了。

    小姑娘几乎花了全部力气才坐好，然后气喘吁吁地对徐林说：“恩公在上，请……请受我一拜。”

    说完，这小姑娘就弯下身子，但她的身体极为虚弱，如何能够支撑得住，一头就栽下去了。这次徐林不敢不扶，不然这一摔怕是要出人命，只好伸出双手托住这小姑娘的肩膀。

    徐林小心翼翼地将小姑娘扶正了，让她靠在床边坐稳，这才对她说：“不用客气，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这几天，对姑娘多有冒犯，是我的罪过，还请原谅。”

    “恩公无需如此，小女子这条命都是你救出来的，今生为奴为婢也无以为报。”小姑娘十分认真地说。

    徐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受害人不追究，总算是不用斩立决了。

    冷静下来，徐林就开始好奇起来，这个小姑娘就叫跟总督府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跟在他们马车的后面？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你又是怎么会跟在我们马车的身后的？”徐林开门见山地询问说。

    这小姑娘没有隐瞒，缓缓地将自己的身世给说了出来。

    她姓薛，小名叫青草，今年虚岁十三，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只是某日突然有总督府的人上面，说是总督家的一位管家要纳她为妾。薛青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才明白是父母收了几两白银就将她卖给总督府的人了。

    要娶薛青草的是总督府的三管家，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之前来收租子的时候偶尔见过薛青草一面，就有心抢回来日夜亵玩。

    说得好听说纳妾，实际上跟奴仆差不了多少，没有任何的礼数规矩，直接将人给带到总督府里面。

    薛青草只是个农家女，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当天夜里她就要成为一个糟老头子的玩物。

    这些有权有势的老头，本身大多已经不行，就会用各种方法来折磨女子取乐，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运气好还能以色侍人勉强活下去，运气不好说不定当夜就被折磨死了。

    但一场大火拯救了薛青草，当时总督府一片混乱，没人顾得上这个小姑娘。薛青草知道这是她人生最后一次机会，趁乱换了一套衣服，然后偷了一匹马就跑了。

    当时大家都被威风凛凛的旺财给吸引了注意，竟然真的被薛青草跑了出来。

    薛青草没骑过马，但骑过家里拉磨的毛驴。薛青草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也不认识什么方向，只是朝着远离总督府的方向埋头赶路，但她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跑，所以让她追上了先跑十里的徐林等人。

    接下来薛青草大概是运气用尽了，那绯红之王引来的黄蜂差点将她蛰死，还好被徐林给救了回来。

    听到薛青草的话，徐林沉吟了片刻，感慨说：“看来，这火烧总督府还是伤及了无辜，这是我太疏忽了。”

    天南省总督贺天华与蛮族勾结，私下绑架老百姓当奴隶贩卖，可以说是罪该万死，是诛九族的罪名。徐林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让旺财去放火。

    一是为自己的父母讨个公道，二是为了帮二皇子打掩护，三是给空桑派扣黑锅。当时他还得意地觉得一举三得，这招用得好用得妙。但现在听薛青草这么说，这一场火说不定也烧死了一些不该死的人。

    毕竟总督府里面不是每一个人都恶贯满盈，也并不是每一个无辜的人都跟薛青草一样幸运地逃出生天。

    说到底，徐林还只是第一次亲身行走江湖，即使本性不坏，却也避免不了江湖人自顾自己痛快而枉顾无辜的习惯。

    这或许就是江湖人一直受人诟病的地方。

    听到徐林这样说，薛青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觉得徐林救了自己，却又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而黯然神伤，那自己岂不是恩将仇报罪大恶极？

    “恩公，对不起，都是青草的错……”

    说着，薛青草这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出来。

    徐林回过神来，看到薛青草一双眼睛都哭得红肿了，偏偏这小姑娘不敢哭得大声，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徐林看着好笑，还真有嘤嘤嘤啊，之前听徒弟们扯淡的时候还以为是那群单身汉自己想象出来的。

    “别哭别哭，这事跟你无关。我也是现在才记起来，当初我师父跟我说过一句话。这江湖就是一个血湖，一只脚踏进去，这血就洗不掉了。”徐林安慰说。

    徐林本来就不是什么圣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人。或许有大侠可以保证这一生从未错杀任何一个好人，但徐林自知做不到。就像是铁刀门，跟御剑门是仇深似海。

    徐林说了要灭掉这个门派，里面难道就没有无辜之人？可是，因为这些人，徐林就放弃复仇，有或者一个个拉到官府那边打官司求个公道？

    这可是江湖啊。

    要成为武盟第一门派，他将来肯定还要杀更多的人，到时候或许根本就分不清楚什么是无辜，什么是取死有道。但就算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徐林也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