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泰兰德的立场，不管她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反对永恒之井的滥用就是一种政治正确。

    能让她隐忍到现在还没彻底爆发，光凭蕾蒂茜娅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的，其中必然少不了奥妮克希亚在背后的努力。

    泰兰德也不客气，顺势坐下来一一列举自己有疑问的部分。

    从泰兰德指出的项目问题来看，安德里亚就知道她这半年时间没有荒废，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某些中层官员私下巧立名目搞出来的腐败产物。

    安德里亚不是诸葛亮那种事必躬亲的全才，他管理国家只会主抓大局，细节方面的填充都交给下面的官员自行发挥，达不到他的要求就撤换。

    有才无德的官员不管哪一个世界哪一个种族都会有，安德里亚算不上眼里不揉沙的人，只要没有越线危害到工作本身和百姓的利益，他对这些人的行为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关于这部分官员设立的项目，安德里亚配合的向负责记录的塞蕾丝点头示意，很快就会有人去处理。

    但泰兰德并没有因为安德里亚小小的让步而停止追击，她抨击的项目中逐渐涉及到安德里亚一手促成的奥术傀儡。

    “大祭司，请先等一下。”

    旅途劳顿的安德里亚揉了揉眉心叫停了泰兰德的责难“且不说民用奥术设备，战斗奥术傀儡的作用在战场上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为什么现在还要提起这个？”

    “因为没必要！”

    泰兰德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对战斗型奥术傀儡没有任何意见，他们的存在能有效降低我们的士兵消耗。”

    “但恕我直言，民众自动化奥术设备能做到的事情，我们的人民都能凭借勤劳的双手做到。”

    “供养全城、乃至全国的奥术设备需要的奥术总量相当庞大，万一再次引来燃烧军团的觊觎，谁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安德里亚苦笑着摇了摇头“大祭司，你知道解放劳动力这种说法吗？”

    疲惫的将后背靠在椅子上，安德里亚简短的解释道“确实，机器能完成的工作大部分都可以通过人工代替，甚至在精细度上，手工制作的产品更受人青睐。”

    “我知道，你早就与那些因自动化奥术设备普及而失去工作的人们达成了默契，但请先弄清楚我对暗夜共和国未来的发展布局。”

    安德里亚目光炯炯的看着泰兰德，大祭司的目光有些闪烁，显然是被安德里亚说中了。

    “我希望从繁重而机械性工作中解放出来的这些人继续深造，尝试涉足更高端的产业和更精细化的手工订制产品。”

    “机器可以替代劳动力，但无法替代智慧生物的大脑，如设计规划等动脑子的工作是机器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的。”

    泰兰德的表情有些动摇，显然之前她没想到这么多，她的后手已经被安德里亚点明，就是通过那些失去工作满腹怨气的手艺人发难，借此打击安德里亚的声望。

    眼见泰兰德眼中露出茫然之色，安德里亚有些好笑，这个女人的执政能力依旧这么拙劣。

    “好吧，我打个比方。”

    安德里亚从怀中摸出一个紫红色的香囊放在桌上。

    “啊呜~”

    原本一脸正经记录谈话内容的塞蕾丝突然脸颊通红，珊蒂斯意味深长的目光立刻转向她，蕾蒂茜娅和奥妮克希亚的眼中也露出了恍然之色。

    “咳~这个香囊的来源不重要。”

    安德里亚轻咳一声“重要的是它代表的意义。”

    “只要知道香囊的样式，奥术傀儡很快就能通过机械式的工作复制出无数个，但……”

    点了点香囊，安德里亚郑重的向泰兰德解释道“机器能帮忙设计出香囊的样式吗？能将自己的感情和思念灌注其中吗？”

    强迫自己无视了趴在桌面上装鸵鸟的塞蕾丝，安德里亚语气平淡的说道“这就是我要表达的意思。”

    “的确，机器可以在加工层面替代人工，但在更高层的设计上，智慧生物创造性思维无可取代。”

    “我想做的不是用奥术傀儡取代手艺人，而是通过解放劳动力来推动产业链升级。”

    说得这么直白，泰兰德总算明白了安德里亚大肆任由自动化奥术设备的深层用意。

    自己只抓着表面做文章，完全没有理会到内核的真意，就好像傻呆呆的联盟玩家在洛丹伦废墟的王座上拍照留念，得意洋洋的回去说自己攻占了幽暗城一样。

    ……当然这是安德里亚的比喻方式，泰兰德脑中所想虽然内容不尽相同，但意思是差不多的。

    “好吧，是我唐突了。”

    泰兰德平复好内心难堪的情绪，面无表情的放弃了继续发难。

    不管怎么说，大部分滥用永恒之井的项目确实被安德里亚给面子的叫停。

    就算没能达到最重要的目的，泰兰德也只能到此偃旗息鼓了，继续纠缠下去只会知趣其辱。

    安德里亚对泰兰德知进退的态度感到有些惊讶‘这个女人……好像闭关回来确实有了一些改变，至少不是那么歇斯底里了，这算是成长了吗？’

    不过安德里亚明显高兴得太早了，关于永恒之井的议题只是泰兰德无数质疑中的一环。

    接下来她从民生、军事、政治和经贸等各个方面提出问题。

    安德里亚在大部分议题上做出了一些不关痛痒的让步，有关核心利益的问题始终寸步不让。

    泰兰德被安德里亚一套软绵绵的太极拳打得有些内伤，她的耐心正在逐渐耗尽。

    “呼~最后一个问题。”

    泰兰德指了指守卫在政务厅乃至大月神殿内的暗月之影祭司。

    “我身为艾露恩大祭司，应该有权任免月神殿的护卫人选吧？”

    安德里亚眉头一挑，泰兰德这次算是说到了重点。

    作为艾露恩的传教代理人，泰兰德的政务能力确实堪忧，但她在神权上的权威确实无人能及。

    安德里亚表情平淡的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考虑到大祭司阁下之前****的错误尝试，我认为有必要在艾露恩教会中加入竞争理念。”

    “绝对的权利招来绝对的腐败，我建议艾露恩教会也学习最高评议会，分设光影两系祭司，双方竞争掌权，能者上位，大祭司意下如何？”

    泰兰德眼中寒光一闪，安德里亚这是要动她的根基。

    “不如何，艾露恩从暗夜精灵诞生开始就作为月亮女神被万民信仰，你现在要求在教会中多加一个派系……不妥当吧？”

    “不不不，很妥当。”

    安德里亚和煦笑道“毕竟这是艾露恩本人的意思，月亮也分为光影两面嘛，要不……”

    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安德里亚提议道“我们一起向艾露恩请示，看看她怎么说？”

    泰兰德腮帮子附近的肌肉鼓了起来，显然她正咬紧牙关压抑自己暴烈的脾气。

    “……不用了，那就先尝试着运行吧。”

    安德里亚的话戳中了泰兰德的痛处，而且她很清楚，艾露恩的的确确有光与影的两面性，真的闹到女神那里，她绝对得不到太多的支持。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塞蕾丝，整理好记录后制作成文件下发。”

    “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