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说，杨咪和王一男的利益或者说目标是一致的。甚至就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杨咪在柰克中国还没有渡过一年的试用期。她不过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菜鸟而已。

    王一男这个赞助项目对柰克中国而言，其实更像一个试验品。

    一方面检验一下王一男的成色，另一方面则是通过这个无关轻重的项目，考察一下杨咪的业务能力和综合素质。

    王一男对此毫无概念。

    杨咪却心知肚明。

    因此对王一男的战绩以及她今后的网球道路，杨咪的重视程度甚至比王一男自己还上心。

    其实杨咪后面还有一句话，都已经话到嘴边了，她还是没说。

    她觉得王一男虽然年龄还小，但无论身材还是双商，甚至其他方面……都比一般的少年似乎成熟得更早一些……在两人第一次的目光相对时，她就发现，这个少年的眼神里，也有和那些成年男子眼神里一样的东西。

    对成年男子的这种眼神，杨咪从十几岁就开始熟悉，渐渐就开始熟视无睹了。

    然而她发现自己对王一男看过来的这种眼神，并没有引起什么不适。

    ……

    杨咪相对王一男说，让赞助商看到你的潜力，看到可能的未来价值，现有的这点儿尝试性的微末赞助才能持续，甚至还能水涨船高。

    然而她相信王一男和她一样，也能把这些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到了校内选拔赛开始，杨咪就像王一男的助理一样，跟在王一男身边开始负责他的后勤保障事务。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负责王一男如何搭配和更换那些新版柰克运动装了。

    黄教练看着屁颠屁颠地跟在王一男身后的杨咪，看着杨咪撩人的脸蛋和那副更加撩人的身材，他满眼里都是嫌弃，甚至是愤怒。。

    然而，他却无话可说。

    国内的比赛还好，无论如何，开资还不算太大。

    然而一旦开始需要到国际赛场上捞积分、挣排名时，王一男很可能就像当初的自己，只能想想了。

    甚至目前王一男幸运地得到的这一年两万美元的赞助，都是杯水车薪。

    黄教练即使把自己的家当都压上去，也维持不了多久。

    这原本就是一个烧钱的行当。

    当然拿到了大满贯冠军后的情况另说。

    至于政策和网协资金方面的支持，则需要运动员先有一定的成绩。

    然而如果没有更多捞积分的机会，高一点级别的比赛都参加不了，又何来的成绩呢？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国内运动员网球这条路，竟然还是个深奥的哲学问题。

    至少目前，赞助商就是王一男的华山一条路，没有其他路可走。

    所以黄教练看到杨咪的那副样子，也是无奈。

    他也就只能在矛盾中自我成长。

    ……

    学校只有四片网球场。

    23名网球专业的学生要在三天里连续鏖战22场比赛。每个人平均每天要赛六七场。所以这次校内选拔赛就采取了一盘定胜负的赛制。

    这种赛制容不得半点疏忽，即使慢热一点，高手都有可能在小沟翻船。

    王一男也强制自己把神经绷紧，临上场前甚至在场边做了将近半小时的热身。

    然而在和第一个对手在场上练习的两三分钟时间里，他就发现有很多不对了。

    此前在北京时的手感，现在全无。更严重的是，他试着大力发了一个球，手臂和胸腹部的肌肉甚至屁股蛋子都立刻疼得他龇牙咧嘴。

    在选拔赛开赛前的这两天里，黄教练不但没有带王一男去熟悉赛场场地，了解分析一下主要的竞争对手，甚至之前的体能训练也一点都没耽搁，仍然按照既定的计划在严格实施。

    每天王一男从训练馆里走出来，都已经是要死要活筋疲力尽的了。根本就没有一点精力体力去做其他的活动。甚至回到住处洗个澡之后，他就已经一动都不想动了。

    杨咪比王一男还着急。

    忍不住就问了黄教练，每天训练量这么大，甚至都没留一点恢复的时间，王一男的选拔赛没啥希望了吧……

    黄教练却说，“他要是连一个体校的选拔赛都出不来，你们柰克选择的这种赞助对象，也就太随意了吧？”

    杨咪想了想，竟然觉得黄教练的话还非常有道理。

    然而看到王一男在场上的第一场比赛，她还是不知不觉地把心提了起来。

    因为此时王一男的这个第一场球，已经是险象环生，命悬一线了。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这才是第一场比赛啊！

    此时的王一男已是大分2:5落后。对手再拿一局，就可获胜了。

    幸好轮到王一男发球局，王一男艰难保发。场上比分来到了3:5。

    然而王一男仍然处于危险区，并没有从根本上上扭转局势。

    杨咪看得出来，王一男已经在拼命了。

    满场飞奔，大力回球！

    即使是貌似不可能被强攻过去的球，他仍然在尽全力地提拉，尽全力地大力前冲。

    杨咪终于看明白了。王一男根本不是在比赛，他根本就没把这场比赛当回事！

    他就是在随随便便地玩，他就是在发泄！

    杨咪颓然地放松了全身，坐在那里就像一滩烂泥。

    很快王一男就回到了场边，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牛饮了起来。

    此时场上的比分已定格在3:6。王一男的第一场选拔赛竟然真的输了！

    杨咪想发泄点什么。然而见到王一男满脸满身的汗水，什么都没说不说，还主动拿起毛巾开始为王一男擦汗。

    坐在场外很远处的黄教练看着这一幕，表情木然。和他平时的那副扑克脸并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也没啥事儿……只要你把后面的比赛全拿下来，仍然会出线的。毕竟是有三个名额的呢。”

    “你觉得可能吗？这第一个选手的实力就不弱。后面还有什么样的选手，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要知道，我虽然已经来了几天，但除了上午上课的时间，我根本就见不到其他任何一个网球选手，更是连网球场都没来过一次。

    别说他们的技术特点和能力了，就是他们长什么样，我也是到了这个比赛场上才知道！”

    杨咪无语。

    黄教练，都是这个该死的黄教练！他不但毁了王一男，也特么毁了我……

    杨咪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从柰克中国的总部大楼灰溜溜地离开时的场景。

    想想这大半年来自己所付出的努力，一时悲从中来。

    她竟然哭了。然后就用双手掩住整个脸庞，把头埋在了腿上。

    过了好一会儿，杨咪才听见王一男说话了。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杨咪没吭声。继续埋着头从包里拿出面巾纸擦了擦眼睛和脸，然后才抬起头来问道，“真的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