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意外。

    非常意外。

    王一男和山本太阳的这场比赛被安排在了有明竞技场仅有的三个主赛场之一的神宫网球场。

    用王一男在赛后的话说，有明竞技场的中央球场就像个“大碗”，有一万多个座位。

    而神宫球场就更像个“小碗”。这个碗虽然有点小，却也能容纳六千多人。

    希望赛极少能进入主赛场进行比赛。

    何况这还仅仅是一场三十二进十六的一场比赛。

    这一切自然都是因为山本太阳。

    在培养青少年网球人才方面，霓虹网协与本国诸多著名企业进行了合作。具体一点说就是，每年选送到美国著名网校培训深造的那些十二岁少年选手，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家或几家企业的赞助。

    在历年学成归国的少年选手中，山本太阳虽然不是成绩最拔尖的，但他的粉丝却是最多的。因为他的打法和球风的观赏性太强了。不仅是青少年喜欢看他的比赛，就是成年球迷每逢有他的比赛，也都是趋之若鹜。

    不仅如此。

    在霓虹国内，只要有山本太阳的正式比赛，就是NHK这些国家背景的电视台都会进行实况转播。一些重要赛事的收视率还往往会创出新高。

    就连比他战绩还要突出很多的堇织龟都没有这个待遇。

    小小年纪的山本太阳的广告价值，以及他身后那些赞助商的能量，由此就可略知一二了。

    ……

    这场比赛前前后后的一切对王一男来说都是新鲜而陌生的。

    他第一次有了更衣休息室。

    第一次通过球员通道进入了赛场。

    第一次有机会把自己沉到了碗底……四周的碗壁上，阶梯状的从碗底到碗沿上，一层层都是人。

    坐在王一男包厢里的黄教练和杨咪，既高兴又有点替王一男担心。

    只是第一场正赛，王一男就不但能体验一下大场面，竟然还能上电视了。

    担心自然就是怕王一男发挥失常了。

    两个人的目光一直紧盯着王一男。

    一直到赛场上的两个人开始练球，紧张的心情才终于缓和了一点。

    王一男和山本太阳先是互拉斜线对角，然后就是对拉直线，最后就是各自练发球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

    在这次的赛前练习上，王一男这一次倒是中规中矩。

    以往只练发球而不理对方的臭毛病，终于没有在这里再次发生。

    ……

    两个运动员在场边休息了片刻后，就拎拍上场了，比赛开始。

    杨咪却忽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了。

    王一男走路的姿势，啥时候变成这样了？

    即使是最了解王一男的米雪坐在这里，她也不会发现王一男这些细微的变化。

    米雪和王一男是某种心灵或精神上的一些合拍，或者说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契合共鸣。

    而杨咪却几乎每天都要和王一男共处生活一段时间，甚至吃喝拉撒……啦撒倒不至于，但每天除了晚上睡觉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要在一起，对王一男的一切几乎就是已经了如指掌了。

    以她对王一男一言一行的熟悉了解程度，恐怕只有王一男的老妈和姐姐们才能和她比比高下了。

    然而此时坐在杨咪身边的黄教练却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王一男第一个球就双发失误，他才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也终于发现，此时场上的这个王一男，根本就不是平时他非常熟悉的那个王一男了。

    ……

    可能是鉴于山本太阳的名气或者身份，这么一场稀松平常的青少年比赛，不但启用了主赛场，所有的程序竟然也都套用上了更高级别比赛的套路。

    在球员通道里，王一男就被告知要由类似球童身份的工作人员带着进场。刚走出球员通道，他就听到了广播里用英文和日文播报着欢迎词，“现在我们热烈欢迎华夏选手王一男！”

    一阵龙卷风一般的喊叫声，从王一男的头顶上空呼啸着铺天盖地的向他狂涌了下来。像滔天巨浪一样几乎把他砸向了黑沉沉的海底。

    王一男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这个球场太大、太深了。

    自己不止是在碗底，更像是在电影里的那些角斗士来到了送命的角斗场上。过一会儿就会在观众们山呼海啸一般的疯狂中，葬送掉自己的一切。

    王一男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不要紧张，千万不能紧张。

    然而他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抖。

    双腿双手都在抖。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害怕，也没有紧张，却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山本太阳既有ATP排名，又是东道主选手，自然是要随后进场的。

    于是山本太阳出场厂时，场上观众们的疯狂就达到了顶峰。

    虽然王一男听不懂他们在疯狂地叫唤什么，但不断重复的字眼让他明白，那自然是在叫唤着山本太阳的名字。

    王一男仍然像模像样、故作镇定地放下了球包，拿着拍子和山本太阳一起站到了裁判的旁边，听着裁判宣读比赛规则。

    即使在这时，看台上的观众仍然没有停止他们的呼喊。

    山本太阳也就一次又一次地向他们挥手致意。

    于是更加疯狂的尖叫声再一次掀起，周而复始。

    ……

    猜边时王一男选择了先发。

    然而一发出界。

    王一男一点都没感觉到意外。

    他觉得现在的这双手就不像自己的一样，不听使唤。

    但二发他并没有减缓速度，也没有选择更加安全的区域，而是继续沿着一发的线路和落点，继续沿用着一发时的力量。

    不出意外，再次出界了。

    第二个球，仍然如此。于是再次双发失误。

    第三个球，王一男拍球拍的时间稍长了一点。

    他在想，光发球也不行，必须让自己跑动起来。

    就像校内选拔赛的第一场一样，通过不断的发力和大量的跑动，让身体尽快热起来。

    或许热了起来，那些叫做紧张的东西，也许会和那次的肌肉酸痛一样的消失吧。

    于是第三个发球的球速明显降了下来，落点也选择了安全一些的区域。

    不出所料，山本太阳迅速抓住机会，迎前猛抽。

    王一男明知自己十之八九够不着这个回球，但还是奔跑着努力地去接这个球。

    这一盘下来，王一男只保住了一个发球局。

    还不知道是自己恢复了，还是山本一男故意送的一局。

    此时场上的比分已经来到了1:5，王一男落后了四局，下一局还是山本太阳的发球胜盘局。

    但在这第七局也就是这盘球的最后一局里，王一男感觉，手上终于有点准头了。

    这一局他竟然把比分逼到了平分，而且是三个平分过后，山本太阳才终于连下两分，结束了这一盘的比赛。

    比分最后定格在1:6，王一男只拿到了一分。

    观众们为山本太阳喝彩的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此时王一男已经不在意了，他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他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起饮料瓶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就灌下去了小半瓶。然后就跟裁判申请，要去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