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轩精神抖擞、吹着口哨来到公司。

    他没办法不抖擞——换你要是昨天午休时间新睡到一个号称女创业者的商界交际花，你也抖擞。

    而且一般都是第二天才开始抖，当天是抖不起来的。因为当天太累，贤者了。

    “啪”地一声，把手头的文件夹意气风发甩在办公桌上，周轩舒展了一下筋骨，正要准备放手开工，老板的女秘书却悄无声息走进他办公室，冷着脸说老板让他去一下。

    周轩察言观色，意识到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眉头一皱，陪着小心去了汪精铭的办公室。

    “汪董，您找我？”

    “谢大强昨天是不是找过你，你让谁接待的他。”

    汪精铭也不抬头，只是一边说，一边扶了下眼镜。

    周轩心念电转：“我……我先让助理初步把关了一下材料……”

    “助理？是你亲戚吧。平时我也懒得说这些小事儿，不过把关材料的人，什么时候有权直接否项目了？公司的商机保密纪律是玩的？

    而且那个项目也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完全没价值——只是撑不到IPO罢了，快进快出还是有操作空间的。你自己没资源，也应该拿来上会讨论！”

    汪精铭说话很简洁，因为做老板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关键字就行，下面的人揣摩久了自然能把省略语补上。

    “卧槽！只有有手机的人才能打的公用电话、这样的项目也算商机？那只有太阳光照着才会发光的手电筒算不算商机？就算要快进快出，不至于连这个都抢吧？”周轩内心着实懵逼了两秒钟，不过脸上没有流露出来。

    别看他昨天说弟弟说得很带劲，但其实周轩这人还是有点节操的，只不过坏人见多了，世故了。

    但那也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代表他自己就喜欢做那种明显骗人的项目。

    周轩在公司里就那么几个对手，他稍一盘算，就觉得可能是何子航跟谢大强联手了，所以铆足了劲儿也要怂恿老板把这个项目上了，打他的脸，顺带提醒老板他周轩违反了公司的商业机密保密纪律。

    不过，周轩也不觉得冤。

    何子航肯定是有他周轩找不到的特别傻的资金来源。豪赌这种不靠谱的项目，何子航的风险也非常大，谁死谁活还未可知呢。

    在风投基金做事，想要超过同事，并不一定要自己很激进立功。

    等同事脑子一热、自己踩坑的情况更多。

    “是我错了，汪董，以后我一定注意。”周轩选择了果断认错，暂时服软，静待将来豪赌的结果。

    汪精铭点点头：“你也算是入行七八年的老人了，规矩不用我说了吧，这次的违纪，不是我原谅你就行的，也要给公司一个交代，毕竟你的助理公然辱骂谢大强是诈骗犯，这种人生攻击，说出去不太好听，别人还以为我们公司接待的客户都是些什么人呢。”

    “汪董，我完全服从您的安排。”周轩态度很好。

    汪精铭觉得对方很上道，也就稍微收了一下下手的尺度：“我看你这人，别的也都好，就是对共享经济的项目不是很敏感，也不够有狼性。

    这样吧，凡是你目前在跟的、跟共享经济相关的项目，都转给何子航跟吧，我看小何这方面就最有狠劲儿，你应该跟他学习。”

    周轩内心微微滴血了几秒，还是果断接受了：“我听您的，我手头的共享经济项目，目前也就一个奢侈品分时租赁类的平台项目，昨天刚谈了TS草案，我这就转给何经理。”

    这年头，正是共享最火的点，什么都拿来共享。

    周轩提到的这个项目，正是昨天中午他睡的那个美女创业者的。

    要说那妹子也是个狠人，名叫胡思思，比周轩还年轻，才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居然就特么已经自己当老板两年了，是那种平时哪怕不出门都要化妆打扮到非常精致的女人。

    那胡思思本来是做美妆和潮牌时尚生意的，去年共享经济的苗头起来之后，就果断也学人互联网+搏了一下，弄个回收租赁二手奢侈品包包、衣服、化妆品的平台，专做那些想要偶尔撑一下门面的贫穷女生的生意，据说在这个圈子里也是行业前几名的项目了。

    毕竟买不起好包包，但又想临时拍几张挎着名包的照片**B空间的虚荣女还是很多的，这个市场够大。

    这是周轩手头唯一的共享经济标签的投资意向，也是暂时看起来相对有钱途的，被何子航暂时攫取之后，确实对业绩压力会很大。

    周轩只能心理暗示安慰自己：就算最后不算我投的项目，我至少也已经白睡过了，不算太亏。

    汪精铭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倒是变得和颜悦色了一些：“我也一碗水端平，你手头项目要是空下来，多分点精力，帮公司分忧，把主管部门摊派的‘产学研一体结合’指标的那几个项目分过去吧。

    我知道那些事儿难搞，也不图你赚钱，只要保本，甚至略亏都是行的。但是，你一定要把项目的科学贡献和其他可以吹嘘的意义做漂亮。就这样，去吧。”

    周轩的表情却更苦了，幸好他反应快，仅仅两秒钟就强压了回去。

    或许有看官不懂，这里就要提到东方国的一些制度了。

    东方国虽然也是市场经济，但是和那些世界经济最强的大洋国、扶桑国等等相比，还是更有节操的，因为东方国有宏观调控。（98年东方国的GDP只是蓝洞星第7，还不算一线经济强国，不过跟第6、第5名差距不大。）

    就好像地球上国内那些律师事务所，也不能只想着捞钱，每年也有免费法律援助的指标，你得搭着来。律所规模多大，就要提供多少法援。

    东方国的风投基金很多，国家为了鼓励基础科研，也会给风投基金一些类似于“法律援助”的指标，你要做其他短平快捞钱的生意，就要搭一定比例的科研投资项目，由风投基金自己找本省本地的科研型大学对接，看看有什么最有钱途的，挑出来。

    每个地方的科技局、教育局都会有有关部门，每年负责审查这方面的完成情况。

    大多数风投都是卡着指标，刷一些花钱少的、凑够数量，把这个差事应付过去，所以这一块的任务几乎都是不赚钱的排骨案子。

    毕竟真有商业前途的产学研结合，也不用大学苦苦等候了，早就有人商们命题作文要走了。留在大学里没人要、等着你上门挑挑拣拣的，肯定是不怎么赚钱的呀。

    “我……我这两天就去想办法，跟东海大学物理院电气院这些对接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想对还算有钱途的，搞一下，一定把公司上半年的摊派指标完成了。”周轩心里苦，还是咬着牙立了军令状。

    谁让他表弟惹祸在先，才扯出后面这一大堆。

    ……

    周轩在公司遭罪的同时，

    湾江南岸的方舟市第二高级中学，高三3班教室里，顾玩正在埋头奋笔疾书。(湾江是流经方舟市的一条江，在长江的南面)

    高考还剩最后一个月了，今天是五一假期回来的第一天。

    虽然冲刺阶段学校不会再组织模拟考，但老师们还是要搞点随堂的卷子，做完之后报答案，让学生同桌之间互换现场批改，然后讲解一下。

    这也是让学生保持住应试状态的好办法。方舟二中是全省前两名的重点高中，常年跟邻市的海县中学轮庄争夺高考第一，教学质量自然是不错的。

    “你怎么搞的？数学不是你强项之一，这都错。你不是要考东海大学的么。这种普通卷子你也有考不到120的时候。”

    一份卷子对完答案，顾玩的同桌忍不住吐槽了他，语气有些小得意。

    同桌是个长相平平无奇、干净利落的短发女生，名字也很大路货，叫陈婕。

    其实方舟二中七成的女生都长相不出众，这是正常的，因为成绩好的女生大多数都长得不怎么样，否则也没心思念书了。

    陈婕的吐槽倒不见得是恶意，只是因为平素没什么机会在数学成绩上超过顾玩，所以偶尔超过一下有些欣喜。

    “假期三天出去鬼混了，脑子有点乱。”顾玩平静地自我剖析了一句。

    不过本校好多同学都喜欢放烟雾弹，不管学了没学都说自己没学，所以这种话也就没人信了。

    对完卷子，下课铃声就响了。同学们正要一窝蜂去走廊上放风。

    不过跑得快的几个，才刚刚冲了两步，就收住了原本狂浪的步伐，变得很绅士。

    因为他们发现教导主任就等在外面走廊上。

    教导主任是全校管理上最凶恶的存在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胖子谢顶外语老师。

    “三班顾玩，在不在？”教导主任也懒得管其他人，旁若无人就直接堵门发问。

    所有同学齐刷刷看向顾玩，似乎已经在为他默哀了。

    “难道顾玩假期犯了什么事儿？被社会人告状告到学校里来了？被姚胖子盯上了可没好果子。”有些喜欢往坏处想的人，忍不住便如此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