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就站在客厅中央，身上被一卷素布包裹，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

    两只手的小臂从布的缝隙中伸出来，手心朝里，举在双眼眼角的位置，没有贴在脸上，而是稍稍离开一点距离。

    同时五指微微张开，指关节也略微弯曲，差不多像是手放在鼠标上的状态，但没有那么明显。

    脸色平静到不像真人，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人类的情感。

    但除了这些，最让雷恩移不开目光的是他的眼睛。

    没有眼珠子，蓝色的光线在他的两个幽邃的眼洞中，构成了一圈套一圈的圆环，左眼眼眶中三个环，右眼四个。

    蓝色光线，还有这种力量......

    尽管眼前的人的面容雷恩没有印象，却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白蛇陨落那天，在被蓝色光线同化的市政大厅中，有四个人在场。

    雷恩，刽子手，格雷森校长，还有剩下的一位，死在了刽子手操控的蓝色光线中，死无全尸。

    雷恩记得那个人来自于天启，身体被毁，里面却不是寻常的肉体，而是机器。雷恩以为他和格雷森校长一样，被蓝色光线同化，已经死透了。

    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另有奇遇。

    ......

    见到雷恩站在门外，对方向他发出了邀请。

    “进来坐吧。”

    语气毫无波动，像是木头在开口说话。

    而且雷恩发现他在说话，包括上半身有动作的时候，两只举在脸旁的手臂都是十分僵硬跟随移动的。

    雷恩脑海中不由联想到了蜡烛，他的两条小臂就像立在他面前的两支白蜡烛。

    很奇怪的联想，雷恩却觉得十分契合。

    他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从玛特身边走过，在客厅坐了下来。

    “既然你在等我，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就不自我介绍了。”雷恩心里问题不少，就开门见山直接询问道：“请问你是？”

    奇怪的男子没有坐下，仍然保持着那个古怪的姿势，雷恩猜他也许是被身上的素布影响了？

    “我现在没有名字，你可以称我为凯文，或者其他的都行。你应该也已经认出了我是谁，过去我是天启的一员。”

    “过去？”雷恩注意到了这个词。

    “我已经不是这个组织的人了。”凯文眼中的蓝色光圈在他说话的同时，还在发生变化，右边眼眶中增加了一环。

    雷恩不明白这种变化的意义。

    凯文接着说道：“而且不出预料的话，天启已经不存在了。”

    “啊！”这次是玛特惊呼出声，雷恩从中好像听出了一丝女性的声音？

    “他”焦急的问道：“你说什么？！

    ”

    看来“他”也不知情。

    凯文不紧不慢，依旧像是木头开口，在讲述一件无聊至极，与他毫无瓜葛的事：“被盔甲怪人杀死的尹森教授，就是天启的幕后主导者，也就是我们曾经的老大。当然，我想他不是被杀的，而且已经在昨天夜里再次复生。”

    雷恩脸色一凝，立马明白了什么：“和查尔菲发动炽阳之路的是尹森？！

    ”

    凯文没有任何动作，但雷恩感觉他点了头。

    一边的玛特急忙问道：“那你为什么说组织不存在了？”

    凯文眼睛中的光圈再次发生了变化，左眼少了两环：“也许是在和盔甲怪人的碰面中领悟了什么吧。尹森毕生都在追求他的梦想，要寻找到能让所有凡人迈向更高层次——也就是成为神灵的道路，为此他做了许多尝试。”

    “建立自己的王国，举国上下以千年为代价的进行所谓的极致的炼金神术——炽阳之路。融合种族，创造出圣宝石人等物种，摸索像是崇拜敬仰一类的精神对于现实的影响。组建宗教，探寻精神层次的晋升。到了近代以来，还尝试过各种药物技术，一些禁忌的制药企业，背后几乎都有他的资助。除此外，还有诞生了残次品是我的各种电子技术，以及创造了我这位搭档的一些生物科技。”

    “等等等等，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或许我也没有完全了解，在他那几千年生命中究竟尝试过多少方法。一旦他确认这条路走不通，他便会把所有建立的东西全部抛弃，什么王国，宗教，组织，甚至创造出的一整个种族，他都根本不在乎。这次也一样，恐怕他已经意识到所谓的启示并不存在，这条路要被放弃了，天启自然也不需要了。”

    凯文所讲述的东西，让雷恩有些难以置信，但仔细想来，却恐怕都是真的。

    只是这样他又有了新的问题，他看着凯文：“你特意等我，和我讲这些的原因是？”

    “我正在寻找这个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人，希望他能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凯文眼中的蓝色光线开始以极快的频率变化，但两条手臂仍然想蜡烛一样的杵着：“正如你现在所看到的我的样子，我的躯体早已无数次的被毁灭，每次都会再造一个电子身体，将先前保存的记忆导入，这其中不断的会有未保存的记忆永远的失去。但过去我一直认为，基本的记忆没变，我仍旧是我。”

    “上一次死亡后，我的记忆遭受了这股力量的腐蚀，尽管我还记得过去的事，认识的人，但我面对这些记忆的时候，产生的思考却完全不同了。而且我的大脑中似乎有一个声音，正在呼唤我，我能感觉到，如果我听从了她的呼唤，世上将不再有我。”

    “但我越来越有一种想法，世上无需有我。所以在我完全追随这声呼唤之前，我希望找到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人，请教他，现在的我是谁？正好我收到了搭档的求助，便来到了布里卡，雷恩先生，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愿意为过去的罪行自首，否则很抱歉，我还要继续寻找答桉。”

    雷恩：“......”

    他的大脑暂时有些宕机。

    上来前他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战，为什么现在这画风会这么奇怪？

    你个机器人，不看三原则，看起哲学三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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