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纪夏与顾宣交流，展望关于这种移动城市、战争堡垒的前景之时。

    距离太苍极为遥远的荒芜所在。

    一片虚空之下，浑身绽放着耀眼光芒，散发着浩瀚气魄的西玄圣子，正高坐于一重重穹宇之上！

    三重穹宇，各自闪烁着着不同的光辉，嵌入了不同的规则力量。

    规则天穹将整座虚空遮掩，让天地之间的灵元不断凝聚，化作一道道凝实的灵云。

    西玄圣子还是一如既往。

    就如同当日他化身降临，与盛唐三位神人，以及凰梧秘境主宰对峙那样。

    眼神中是极度的冷漠。

    除了冷漠之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就仿佛，这位西玄圣子，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傀儡。

    而此刻，他正在这处荒芜所在闭关。

    正在突破下一重天穹，成就四重穹宇！

    他仿若未觉，不断运转天功，不断的推演更高的规则层次。

    就好像根本不曾察觉到，这一方天地，也被许许多多目光所注视。

    荒芜所在上空，一座同样荒芜的星辰之上。

    三位存在，一身黑袍，头戴斗篷，注视着下方的西玄圣子。

    当然有男有女，面容肃穆，眼神中各有不同。

    他们脸庞之上，或眉心处、或脸颊、或耳后。

    都有一种奇特的漆黑印记。

    这种漆黑印记，看起来简单，但是其中似乎有蕴藏着，某种奇特的隐秘。

    倘若其他心智不坚的人看向这道印记，恐怕立刻就会被某种诡异的阴戾之力，镇压心境，甚至道心崩溃！

    其中两位黑袍存在眼神中，除了重重的凶光以及杀意之外。

    还有许多迷茫之色、许多恍然之色。

    “这是难得的机会！”

    三位黑袍存在之中。

    一位面容俊逸，眼神平静，面容白皙的青年，静静注视着极为遥远的西玄圣子。

    他的眉心，那一颗漆黑的印记，似乎在闪烁某种独特的灵光。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浓郁的灵元波动，构筑成为一片禁制，将他们的所在彻底的掩盖。

    这些灵禁极为复杂，足以得见这位青年的灵禁造诣，殊为不差。

    “垣雾主，绿羡能感知到西玄圣子天穹中凝聚的浩瀚力量，最多只需要三十年短暂时间，他便将要构筑第四重穹宇！”

    青年垣雾主身后，一位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女性修士，轻声低语。

    她散落胸前的头发，竟然是奇怪的暗绿色。

    让她柔和的眉目，精致而充满韵味的面容，多出了几分独特之意。

    这位绿发少女的诡异印记，在她的耳后。

    而另外一位黑袍存在，这是一位头发已经苍白的老者。

    他只是站在垣雾主身后，正静静地注视着下方。

    “西玄圣子，在这一处荒芜所在突破境界，虽然显得尤为诡异，但是，我并不在乎。”

    垣雾主背负双手，轻声低语，他似乎是在对身后两位人族强者说话，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这位西玄圣子，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不知道镇压了多少人族隐秘之地，不知道屠杀了多少人族强者。”

    垣雾主说道：“数之不尽的人族生灵，就此亡于西玄圣庭之手。

    无数人族孩童，甚至连流离失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屠戮在他们的襁褓之中……”

    “哪怕西玄圣子这一次袒露出来的破绽，只是西玄圣庭的布局谋划，我也愿意用我的性命，换取他的性命。”

    垣雾主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任何决绝。

    有的只是某种深邃而又无法理解的光芒。

    绿羡听到垣雾主的话语，只是良久的沉默。

    而那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却好像仍然没有听到垣雾主刚才的那一番话。

    仍然死死盯着西玄圣子。

    良久之后。

    绿羡忽然缓缓摘下身上的斗篷。

    露出她满头绿发，以及苍白而又气质绝伦的面容。

    她探出手，轻轻抚摸着耳后的漆黑印记。

    旋即对身前那一位身形伟岸的垣雾主，露出崇敬的神色。

    她此刻的目光，反倒有些决绝。

    只听她说道：“垣雾主说出这番话的意思，大致是想让我和祁殇离开？”

    垣雾主并没有否认，他远远望着虚空，说道：“一位西玄第四圣子，用我一个人的性命交换，并不亏。

    但是如果要让你们也付出性命，恐怕并不……”

    垣雾主还没有说完。

    绿羡斩钉截铁道：“值得！”

    她的目光，变得愈发决然。

    “西玄第四圣子，不仅在修行一途上，有着极高的天赋。

    而且他这些年以来，屡次为西玄圣庭，探知到诸多人族隐秘之地的所在。

    甚至连凰梧秘境，都被他察觉到蛛丝马迹。

    这一位西玄圣子不死，那么那一座弱小的凰梧秘境十几亿人族，乃至那一座七脉祖地上百亿人族，便都要死绝！”

    绿羡眼神中透露着道道杀意，说道：“哪怕以我们三人的身死道消，换取他的一条性命，哪怕九弃主，从此成为八弃主，也是值得的！”

    垣雾主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他又看向头发苍白的老者祁殇。

    祁殇似乎并不能开口讲话。

    他的神识闪烁而过。

    落在垣雾主，以及绿羡的脑海之中。

    “第六主，我们二人跟在你身后，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

    这许多年来，我们之间不仅仅只是志同道合的同族。

    如今你要独身赴死？”

    祁殇苍老的神识声音，让垣雾主无言以对。

    良久之后。

    绿羡忽然咬牙说道：“不如……沟通其他的主宰……”

    祁殇先于垣雾主摇头。

    “这也许是一场陷阱。

    哪怕是陷阱，用我们三人，还这一尊西玄第四圣子身死可以。

    但是倘若九弃主中，还有第二尊主宰，乃至更多的强者陨落。

    这笔买卖，便不划算了。”

    垣雾主也轻轻点头。

    绿羡怔然，旋即沉默下来。

    垣雾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叹气。

    “不知道久远的以后，人族是否还能崛起。

    不知道久远的以后，是否有人族国度、人族隐秘之地，知道我等九弃主的存在。”

    绿羡和祁殇对视一眼。

    绿羡嗤笑一声，说道：“我们在久远的岁月中，化身为丧家的犬狗，不断游走于黑暗的边界，不断游走于恶臭的阴影。

    我们将真灵，献祭给旧渊的神皇，借以换取强大的力量。

    我们忍受着难以想象的魔气蚕食真灵之痛，庇护着人族。”

    “可是，在无数的岁月中，我们看到了多少软弱的人族隐秘之地？

    他们甘于被压迫，被奴役，被杀戮。

    他们只敢将自己封闭于可笑的上岳，秘境、界外天之中。

    甚至不敢走出一步，去庇护那些近在咫尺的无垠蛮荒人族弱小国度。

    这样的同族……不会记得我们。”

    绿羡说到这里。

    她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他们哪怕知晓了我们的存在，也会主动的遗忘我们。

    因为我们挺立的脊梁，让他们羞愤，让他们愧疚，让他们如坐针毡！”

    绿羡在冷笑。

    垣雾主和祁殇在静静的听着她的话语。

    足足十几息时间之后。

    垣雾主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人族秘境、人族界外天之中，仍然有许许多多不屈而又强大的人族。

    他们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也缺少一个能让无垠蛮荒天翻地覆的奇迹。

    大鼎神朝元焐神皇以及大息神朝后郜神皇，都铸就了契机，创造了奇迹。

    所以他们建立了鼎盛的人族神国，那些界外天，秘境都出了大力。

    甚至于秦河帝秦无神，也曾经在一万余年前，差一点达成了这个契机，差一点所有人族隐秘之地就都会显露实力。。”

    垣雾主眼神悠远，说道：“秦无神建立大庚帝朝，建国都于无圣都。

    他想让人族从此崛起，从此人族之前无圣无神！

    那时，也有部分界外天、秘境选择相信秦无神。

    可是他们，已然尽数崩灭。

    所以……那些拥有着强大实力的人族界外天、人族秘境，之所以如此小心，也有原因。”

    绿羡听到垣雾主的话语。

    却仍然不理解，她脸上的讥讽之色，只是变轻了一点点。

    “无论如何……在他们眼底下，无数的人类弱小国度正在被同样弱小的异族欺辱，无数人族生灵，正在不断消亡。

    倘若不是人族强大的繁衍能力、倘若不是大鼎、大息两座神朝让人族遍及无垠蛮荒。

    恐怕此时，人族已然彻底的灭绝！

    如果人族灭绝了，那即便有了契机、有了奇迹又能如何？”

    绿羡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并非是想让那些秘境、界外天外出送死。

    只是……无论何种奇迹，都是创造出来的。

    他们手握强大的力量，倘若不去谋划、倘若不去联合，又怎么能够有奇迹诞生？”

    垣雾主听到少女绿羡的话语，眼中竟然少有的闪过一丝迷茫。

    “是啊……

    倘若不去创造奇迹，那么，哪怕偌大没有边界的无垠蛮荒，也根本不会平白为人族生出奇迹来。”

    垣雾主在心中暗想。

    祁殇忽然说道：“也许……无垠蛮荒会再度诞生出如同元焐神皇、后郜神皇、秦河大帝这样伟岸的人族存在，亲手缔造出关于人族的奇迹。”

    “谈何容易。”

    垣雾主说道：“数十万年以来，无垠蛮荒诞生了这三尊伟岸至极的人族君王……也许人族的气运，早已经用尽了。”

    祁殇就此沉默不语。

    确实。

    人族能在数十万年时间内，诞生如此三尊伟岸的存在，已经极为不易。

    距离秦无神陨落，不过短短八千年时间。

    八千年前，人族再一次遭遇大清洗。

    短短八千年之后，无垠蛮荒的土地，恐怕已经根本没有了但是诞生另外一尊秦河大帝的土壤。

    就此。

    众人再度沉默了许久。

    “弃垠主……似乎再一次沟通了旧渊那一位神皇……”

    绿羡眼眸深处，忽然闪过一道浓郁的森寒。

    “倘若……人族真的无法崛起，倘若人族真的再无出头之日，要永生永世被如此凌虐，要被如此屠戮……

    那么……也许整座无垠蛮荒，就此崩灭，也是不错的道路。”

    垣雾主皱了皱眉头。

    他看了绿羡一眼，发觉绿羡眼中，除了惊人的森寒之外。

    还有浓浓的绝望……

    他仿佛记起自己在那一座崩灭的人族国度之中，在尸山血海之中，找到绿羡之时的场景。

    那时。

    这位少女，脸上满是血迹，正独坐在残骸、废墟、白骨之中。

    她正抬头望着虚空。

    眼神中除了绝望以及仇恨之外，再无其他神色。

    垣雾主还清楚的记得。

    当时的绿羡曾经转头对他说过的几句话。

    “从来没有强大的人族国度……

    从来没有幸福的人族生灵……”

    “这样的种族，意义在于崛起，倘若不能崛起，不如拉着这一座世界，一同灭亡！”

    “拉着这座世界一同灭亡？”

    垣雾主低头看向西玄圣子的重重穹宇。

    “不论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他心中低声说道：“西玄第四圣子，残魂请与我共赴冥府！”

    ——

    而遥远的太苍。

    纪夏正在上乾宫中，低头看着玉案上的玉简。

    这一卷玉简，来自于天易商会的一次意外交易。

    不知来历的玉简不知因何原因。

    遗落在一座极其弱小的部落之中。

    这座部落野蛮、贫瘠。

    部落种族生灵丑陋之极，浑身上下，几乎没有珍贵的东西。

    依照纪夏的认知，这样的种族部落，必然无法存续太久。

    但是，在这一片贫瘠到无人问津的荒芜山谷之中。

    这座部落不知存续了多少岁月。

    “因为太过弱小……而无人问津吗？”

    纪夏摇摇头：“这样存在，不知道有没有意义。”

    他又低头看向桌上的书籍。

    黑色的玉片首上，写着两个大字。

    《共襄》！

    这两个大字苍劲有力，又充满着无与伦比的澎湃威势。

    纪夏微微皱眉。

    他能够清楚得感知到，书写下这两个大字的存在，必然是一位鼎盛的强者。

    “只是……玉简上散发出来的微弱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纪夏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旋即打开玉简，继续看向玉简上的文字。

    只见这一卷玉简卷首，又有一行文字。

    “无神建立大庚，铸就国都无圣。

    便是想要让人族自此崛起，自此在人族面前，无神无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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