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韩氏翻看着那些帐目，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忧色。“松叔，这几日老身无暇顾及府中之事，现如今情况如何？”

    年过五旬，须发花白的松叔表情显得十分沉重地道。“幸好及时召集佃户家丁上山避害，躲过了洪水。

    但是田里的庄稼全都给毁了，这个时节，怕是补耕粟米已经来不及。

    老朽已经派人去采买绿豆豆种回来追耕，好歹入秋后能让田地里也能够有些收成。”

    “如今水害刚过，粮价暴涨，而咱们府中的存粮也被冲了不少，只剩下了一仓，就算是全部分发下去，怕也熬不到秋收。”

    “而且府中的帛布因为水患泡得太久，怕是值不了几个钱了。至于钱财，也就只有不到三百贯之数。

    府里向胡家借来的十二头耕牛，折成钱赔付给胡家，那也差不多得百贯之数……”

    听到了松叔详言，才因儿子清醒而心情好转没两日的韩氏也不禁面现忧色。

    “那些佃户，都是已经在杨家呆了两三代人，万万不可让他们寒了心才是。

    不管怎么样，口粮先按月发下去，每一户给铜钱一百。至少让各家各户能够活下去才是。”

    松叔听到了韩氏不容置疑的吩咐，虽然心疼府中的财物赔付之后再加上安抚佃户，一下子就生生少了差不多一半，可还是只能点点头。

    “夫人仁慈，如此一来，佃户们必然会感念夫人和杨家的恩泽。”

    “只是老爷的俸禄得到秋末才会发，而今才是四月末，这段时间怕是……”

    韩氏轻叹了一口气。“先顾及眼前再论其他，若是夫君知晓，不知道会担忧成什么样子……”

    “大郎那边，由着他安心静养，莫要影响他读书的心情才是。”

    “夫人放心，这个老朽自然明白得很，定不会让人影响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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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礼正要开口说话，看到杨谦竖在了嘴前的手指，只能乖乖地闭上了嘴。

    走到了僻静处，杨谦这才吐了一口浊气。“府中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等程度了？”

    “公子，小的也跟您一样刚刚得知。”

    知礼满脸无辜地道。毕竟他是负责公子一应事务的专职书僮。府中事务跟他可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杨谦不禁有些惆怅，本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官宦之家，结果却像大厦将倾一般摇摇欲坠。

    默然地走向自己的庭院，而那知礼则小心翼翼地跟随在他身后，不敢扰其思绪。

    进了庭院，杨谦的目光落在了被他与知礼二人割得犹如狗啃一般的庭院杂草上，不禁两眼一亮。

    或许，自己发家致富，力挽狂澜的机会来了。

    知礼有些鬼鬼崇崇地引领着十名家丁到了庭院门口，推开那扇经常性紧闭的院门。家丁们直接就惊呆了，庭院外面的杂草，也就是三寸左右，如同中年油腻男的秃顶般稀疏。

    可是庭院院内门的杂草，都已经超过了一尺的高度，连那条青石铺成的小径也完全被掩没在杂草之下。

    当先引路的知礼看到家丁们那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到草丛里的表情，不禁轻哼了一声喝道。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进去，怠慢了公子，你们可吃罪不起。”

    一位胆小的家丁忍不住战战兢兢地道。

    “知礼小哥，这，这该不会是撞了鬼吧？这庭院怎么突然一下子这么让人渗得慌，阴森森、绿油油的……”

    知礼的小白脸直接就黑了，回头一把揪住这个蠢货的衣襟低喝道。

    “休得胡言，这些都是公子的手笔，岂是尔等所能明白的。

    都知道咱们公子脾气的吧？老老实实闭嘴听吩咐。”

    一想到向来不苟言笑，性格古怪的杨府大公子，十位家丁都不约而同的疯狂点头。

    老爷宽厚，待人温和，夫人温婉大气，处事让人们都心悦诚服。

    大娘子与夫人肖似，也是很得府里人的敬重。

    可唯有这位常年不出庭院，性格古怪，不苟言笑，学识渊博的大公子。

    却是一位令整个杨府都望而生畏的存在。

    那张常年不见阳光，白若玉脂的俊朗脸庞上，连半点笑容也欠奉。

    说起话来，都是孔子曰，孟子云的，让人听得不明觉厉，心生敬畏，当然是畏多于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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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一干家丁深一脚浅一脚地步入了庭院，正在屋内闲得蛋疼的杨谦听到了动静，推开了房门，朝着过来干活的家丁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高大英伟，偏生因为常年闭门苦读不见阳光而脸色如纸，笑肌多年不活动导致僵硬的狰狞笑容。

    直接吓得一干不停脑补公子性格古怪与不苟言笑地家丁们差点全缩到草丛里边去。

    “你们畏手畏脚的做什么，公子我有那么可怕吗？！”

    看到这些家丁战战兢兢的模样，杨谦直接就毛了。

    自己笑得如此亲切温润如玉，这帮家伙却给吓得跟耗子见猫似的，公子我有那么可怕吗？

    “公子息怒，莫跟他们计较才好。尔等都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开始干活。

    先把那几丛长着韭菜都收割了，中午给厨房去做韭菜包子。其他地方的杂草全给挖了，连根都拔掉。”

    知礼这位贴身书僮，高级家丁先是冲杨谦一阵点头哈腰。

    一转身，顿时趾高气昂的指颐使气，很完美的展示了前踞后恭这一成语的来由。

    杨谦无奈地转入进屋，关门，然后抄起了摆在一旁的铜镜，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薄唇紧抿。当自己嘴角微弯微笑之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特么的都要亮瞎了……

    刚推开房门的知礼就听到公子杨谦突然怪叫一声，把手中的铜镜给扔到了一边捂住了两眼倒在榻上，整个人都懵逼了。

    “公子你这是弄啥呢？”

    “……闭嘴，进门怎么也不知道敲门，害得公子我差点被亮瞎眼。”

    杨谦眯起了眼睛双手在案几上摸索着镜子，特么的眼睛里边还是亮晃晃的跟太阳耀斑似的。

    知礼不明白自己敲不敲门跟公子被闪瞎眼有什么直接联系，但还是很识趣地赶紧认罪。“小的错了，小的这就出去。”

    杨谦刚好摸到镜子拿起来，想要看看自己的眼睛有没有发红流泪的瞬间。

    知礼这位高级书僮正好再一次打开了门，刺眼的阳光再一次打在了那光滑铮亮的镜面之上。

    “！！！”瞎了……真特么的要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