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好奇地问道：“这里是隔离病房，你是怎么进来的？”

    雷故作嫌弃地看了陈铭一眼，道：“要不要这么明知故问？我早就被感染过了，怕什么？开张证明就进来了。RR病毒只要被感染一次就无害了。现在啊，媒体把这种病毒太妖魔化了，才把大家弄得人心惶惶不敢出门。要我说，这样的病毒再来几次才好，可以让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壮。”

    陈铭顿时觉得这个叫雷的家伙有些不靠谱，心中暗道：“要是再多来几次，那人类可真是要被怪兽灭绝了。”

    陈铭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他一身白色便装，身材高大，仪态不凡，双目更是炯炯有神，但他眼窝较深，肤色较暗，不像是华夏人。

    光头青年似乎也看出了陈铭的疑惑，接着自我介绍道：“我父亲是上海人，母亲是印度新德里的，我现在在上海经营一家武馆，主要传授传统武术和正宗印度瑜伽术，我看陈兄弟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超的身手，有没有兴趣来我的武馆当武术教练？”

    陈铭哭笑不得，难怪他一上来就解释自己的血统，原来是为了强调自己武馆传授的是正宗武术和瑜伽啊。陈铭当然清楚和平的日子没有几天了，现在应该想着怎么保命，哪有时间当什么武馆教练啊？于是婉拒道：“我练的不是传统武术。”

    雷朝他眨了眨眼，嘿嘿笑道：“只要你有真功夫，到时候把架势换一换，不就是传统武术了？这可不是我糊弄人，传统武术讲意境讲境界，说实话，我也才摸了个边角，没个几十年浸淫，哪里能成？我们的目的过不是教学员一些防身术而已。最近很多家养宠物都变异成了怪兽，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我敢肯定，等这波病毒结束之后，我的武馆会大放异彩！怎么样？我给你高薪。”

    “好吧。”陈铭无奈地点了头，若是不先假意答应了，雷还不知道要喋喋不休到什么时候，反正到时候世界大乱了也不用兑现诺言。

    雷见陈铭点头答应，高兴大笑道：“放心吧，陈老弟，我雷电武馆在全国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黄浦区，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武馆了，光是高级会员就有一百多个，前几年还跟国家队签了人才输送条例，定期向国家武术队输送专业人才。连黄浦区公安刑警大队都跟我们有合同，很多刑警都在我这里接受过培训格斗训练。我雷向来注重有本事的人，到时候肯定亏待不了你，更何况你还是我妻子的救命恩人。”

    “雷电武馆？”陈铭心中暗自疑惑，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稍微一思量，陈铭吃了一惊，“大涅槃之后人类兴起两大武馆，一个是洪的极限武馆，一个是雷神的什么武馆，名字想不起来了。但这个世界让我觉得名字熟悉的武馆，那只能是雷神的武馆了！雷，雷电武馆，雷神？这个人，难道就是雷神？”陈铭想到这里，浑身一个机灵，看向雷的目光不一样了。

    雷看到陈铭变得灼热的目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陈铭立刻掩饰道：“没没，只是觉得雷大哥你与众不同。别人躲着病毒，恨不得把自己锁在家里一辈子不出来，而你却还想要让病毒再来一次。”

    雷哈哈大笑，道：“有的人越惜命死得越快，他们以为躲在家里就可以不被感染了？愚蠢，RR病毒到现在科学家们素手无策，据说连个病毒原理都没搞清楚，这种情况以前何曾有过？一月份爆发病毒，那时候上海零度左右，以往的病毒想在体外存活都难，但RR呢？半个月时间不到，就扩散到了全世界。以前哪有什么病毒可以改变人类体质甚至让动物产生变异的？这样的病毒哪里一时半会儿可以被消灭得了？现在大家吃着政府的救济粮，衣食无忧。但政府的粮食总要吃完，到时候大家还不得乖乖出来找食物？还不是一样被感染？真到了那个地步，情况只会比现在恶劣得多。还不如现在趁着局势稳定的时候赶紧出来让病毒感染一下，要么死的痛快，要么身体变强。等以后局势不稳定了，想死都难找墓地。”

    陈铭心头一震，这个“雷”果然不简单，居然有这样的预见性。他接着试探道：“目前已经局势已经有不稳的现象了吗？”

    雷玩世不恭的样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道：“RR病毒已经夺去了很多老人的命。我们的上层大多都上了年纪。国家目前看来还稳定，但是因资源还比较充足……如果再过上几个月，一切都不好说。而且上海出现了很多动物变异伤人的案例，人心很不安，未来到底怎么样，这不好说，但肯定不会比现在好过。”

    陈铭眼睛看向窗外，医院离黄浦江不远，他又在医院的高层隔离区，一眼就看到了风平浪静的黄浦江，不知道是不是RR病毒改造的缘故，他居然一眼看到了江上漂浮着很多鱼尸体。他有意无意地说道：“家养的宠物已经变异的这么残暴，野外的呢？海里的呢？”

    雷闻言脸色大变，他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思想盲区，那便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重视动物变异的威胁，因为此前虽然爆出了一些家养宠物伤人的案例，但因为比较零星，动物变异之初政府就出台了相应政策，所以都比较零星。他也没往这方面去想。但陈铭一提醒，他就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的妻子从小学武，身体被RR病毒改善之后居然不是一只变异吉娃娃的对手……那么那些野生动物较多的农村和山区呢？

    雷的脸色变得非常阴沉，他站起身来急冲冲朝门口走去，道：“陈老弟，你的担忧的确有道理。我此前一直在协助公安局击杀变异宠物，有路子联系到说得上话的人，我去打个电话反映一下这个事情。”

    十几分钟之后，雷回到了病房，脸色轻松了不少，道：“高层早就预料到这件事了，半个月前就已经安排农村人口转移到了城市或者其他相对安全的地方。陈老弟真有你的，居然可以根据这些蛛丝马迹判断出事态的严肃性。”

    陈铭立刻明白，雷或者整个人类族群都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人类掌握其他生物的生杀大权已经太久了，以至于根本没有想过动物变异成怪兽可以威胁到人类生存这一可能性。在他们眼里，威胁在于RR病毒本身或者灾后重建的社会安定问题。为了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人类固有的知识和经验范畴。

    他扭头看向雷，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道：“动物的身体比我们强大太多了，我们人类正常情况下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是老虎的对手。我不敢想象老虎变异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我们的枪支弹药对这些野兽还真的管用吗？”

    雷却一脸轻松，道：“陈老弟，你这就杞人忧天了。血肉之躯，无论再强大也不可能抵抗子弹的。这根本不科学。就算再变异也不过是速度更快一些、力量更大一些。但就算动物的速度再快，我们主要大面积机枪扫射，它们就不可能又生路。你说的室友在小说里才可能发生。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哈哈哈。”

    陈铭抿抿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却安安吐槽道：“这个世界可不就是在我前世小说里吗？你一个小说里的人物，现在居然看不起小说了？还跟我谈论科学？等你成为行星级，到处飞的时候，我们再来讨论一番关于科学不科学的问题。”

    雷又跟陈铭聊了几句，起身接了个电话，苦笑道：“又出现变异事故了。我得过去一趟。这些人也不分时候，早就警告过他们，不要养宠物，就是不听，就要偷偷养。现在小命没了，还连累别人。我先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这话中太透着怨气，显然是冲着自己妻子去的。

    雷匆匆走了。陈铭独自躺在病房里，默然无语，虽然这个世界的人跟他毫无关系，但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他们跟自己一样有喜怒哀乐、有亲朋好友，自己如果有能力去救却不去救，眼睁睁看着他们惨死，还自以为“睿智”，便是灭绝人性，牲口都不如。所以他才试图将未来的信息传递给雷，希望这些信息对这个时代的人有所帮助。但显然未来的一切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太匪夷所思了。并非是自己见死不救，而是自己根本没这个话语权和实力去救他们。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并不是“穷”时不想“善天下”，而是根本做不到，只能努力保全自己而已。他目前就是处于只能努力自保的“穷”时，根本救不了别人。

    他看着平静的黄浦江江面，目光似乎穿过了江水，看到底下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