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骑砍:正文卷 第四百五十五章 深谋
几日后,田信在江边作画,画中俨然是土楼的俯视图,越看越像一枚铜钱。
这是一幅很长的画卷,绘画在一条完整的丝帛画轴上,宛若……清明上河图。
画中有土楼,有冶炼、锻造工坊,有操训校场,有俘虏拘禁来的土人头目劳作的场景,也有番禺城,城外码头有南洋来的商船,船上有各种旗帜。包括两把交叉钥匙的罗马旗帜,还有祆教的翼人图腾旗帜,
罗马商船自然是没有的,可金币、银币倒是流入了不少,在交州不算什么稀奇。
想到什么画什么,力求填充画卷,以至于在海面上没什么好画的,画了几条跃出海面的海豚,和一条喷出水柱的巨大蓝鲸。
画卷大致完成,又开始写信,讲述最近的见闻。
岭南的豪强、土民生活安宁几十年,始终没有经历过大的动荡。
而整个岭南以北,过去四十年时间里时时刻刻都处在战争摧残中,以至于岭南的豪强有一种太平世道的天真。
这是一种让田信熟悉的天真,以为海船建造离不开他们……以为汉军水师战舰损耗极大,到了不得不依赖岭南的地步。
船厂工匠突然发出声音,绝非偶然,也只是一次试探。
不想追究背后参与者有多少,反正珠江水域的封君名额,与岭南豪强无关。
这里是安置湘军军吏的,安置沙摩柯、林罗珠这些人的;岭南汉豪强的归宿应该是红河以南的广袤土地,是否愿意去开垦、征服,就看这些人的态度。
如果愿意,可以承认对方汉家藩属、封君的地位;若不愿意,那就等着吧,等中原人力休缓,恢复元气后从中原移民,向南开拓。
写完这份千余字的回信,田信重新审阅,才察觉字里行间的傲慢。
这种傲慢,应该是血液、亡魂铸造而成的。
傲慢之余,还有淡淡的,难以掩盖的嫉妒,嫉妒岭南的和平,嫉妒这里土汉士民的生长环境。
虽有自然条件相对恶劣,但不似北方,是一个争杀不止的地狱。
拿起这几页信纸,田信搓碎,重新书写回信。
自己的回信不仅是关姬一个人看,北府留守要员会观看,江都方面也会想办法侦探。
那么多眼睛盯着,与妻子之间,哪里能存得住秘密书信?
重新酝酿语言,以相对中立的口吻讲述最近见闻,最后表示:“夏侯老将军已发兵南中,最迟明年二月,南中捷报会抵江都。岭南广袤不失富饶,南海之利不亚益州天府。朝廷欲得岭南地利人和,还需派遣贤良安抚土汉之民,行开垦积蓄之事。”
“此非百年辛苦耕耘不可,官吏多藏私心,恐不能尽职。”
“邓国一郡,户十五万,富饶仅在南阳之下,与江都、蜀郡、长沙持平。朝野多有诽议,我实不喜。奉邓国版籍于朝,换得南海一郡,实属利国利家之举。此事关系重大,我自会上表朝堂与陛下商议,卿可咨询靖国兄,试探大将军心意。”
稍稍停笔,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北府太过庞大,已经形成尾大难除……不是尾巴,已经成了中枢的肿瘤,随时可能裂开,取代中枢、改造中枢。
岭南又相对封闭,不为中原所重。
如果得到岭南地区控制权,北府就能一分为二,一部分迁移到岭南发展。
几十年后,自己率部西征,大汉若像大隋一样四处煽风点火,又压不住内部矛盾而炸了,那岭南地区不受干扰,向北出兵讨平天下,许多问题也就解决了。
大汉极有可能会炸,这是生产力爆发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绝非几个诸葛亮能压制的。
诸葛亮不行,自己也不行,生产力爆发形成的漩涡洪流,足以扯碎任何的对抗者。
现在刘备、关羽、诸葛亮忙于军事,等光复关陇,胜券在握时,绝对会效仿麦城、丹阳的手工业。
推动生产力的关键就在于工具,如何聚集众人智慧合理利用、发展工具,则在于学校。
诸葛亮、刘备也会推广学校,大概形成太学、州学、郡学、县学这样的四级或三级学校;可这样的官办学校,精髓在于当官,跟技术很难挂钩。
北府势力一分为二,一部分安置岭南;一部分安置在陈仓、天水。
完成这个布局,不管天下怎么乱,怎么也能有有一股力量得到保存。
五十年之后的事情,自己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自己,彼此挡了路,亮剑拼命就好。
幕僚、智囊团受限于时代,很难提出开拓性,跳跃发展的规划。
太多事情只能靠自己,小事情听一下幕僚、近臣的意见还行,大方面的规划,绝对不能听。
心中主意落定,田信又写:“南海四季如春,无有秋冬。偶尔大风过境,亦算不得美。曾见海中有巨兽,若鲲,近岸食人,恐难抵挡。”
南海也是有问题的,绝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好,不信朝廷可以来人调查,这就是个破地方。
“我又喜好雪景,此处无有。粤犬吠雪,终生难见,惊奇而已。可为家国两虑,此实系佳策。”
亲手漆封,连同装裱好的《甲子珠江图》一起封入防水的涂漆竹筒里,交由亲信心腹送往北方。
未过不久,庞宏带着一封拜帖来寻他:“公上,平蛮将军拜帖。”
平蛮将军是士徽新的将军号,麾下平蛮军,即交州汉僮仆从军;有别于湘州、广州的汉僮仆从军。
“哦?巨师兄,觉得他来是为何?”
田信询问间翻开拜帖里的手书,庞宏随意回答:“公上以霹雳手段惩治船坊,岭南豪强不自安……此来应是正常问候,欲侦查公上心意也。”
“果然如此。”
田信提笔须臾间书写回帖约定时间、地点,回帖与拜帖折叠一起交付庞宏,嘴上感慨:“彼辈倒也谨慎……我想到了仓鼠。即是做贼,还恐为人察觉。”
庞宏无奈做笑,反问:“彼是仓鼠,我等为何?”
“应是破门而入的盗匪。”
田信脑袋一歪,挑眉自语:“看来我等还不如盗匪,若是盗匪,怎么也要杀几头家畜吃饱肚皮,再杀死主家大儿立威,随后就是强纳妻女,作威作福,俨然以主人家自居。”
“我等分明是仁义之师,汉夷争相来归,不战而定岭南,唯有我军能得人心如此。”
庞宏刻板面容,一副认真模样纠正田信的自嘲:“公上应谨慎言语,免使人笑。”
“智者自明,何必强辩?”
田信不以为意:“也就我军当面,彼辈敢如此行事。若换步骘、吕岱来,谁敢妄言?”
庞宏只是呵呵笑笑应景,临走故意驻步,斜眼瞥向一侧兵器架子上摆着的一对钢鞭,以及一侧挂起来的红漆镜甲。
没有强横武力,你就得去争辩,解释、证明自己的仁德,去拉拢愚者。
智者是很难拉拢的,他们只追随胜利者。
而不是现在这样,谁敢异议、泼脏水,一鞭打碎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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