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风妖王停下妖云，看向对面三人，目光渐渐变得深沉。

    白面妖王脸色如玉，忽然发出一道低沉的嘶笑，白牙森森，目光中充满了了无尽的恶意。

    “呵呵，两位元神，一位成丹？

    三个小辈就敢挡住你我去路？

    獒兄，难道是我们久不出手，人族修士忘记了什么叫敬畏吗？”

    话音好像起自胸膛，穿过被破坏的声带后，形成了沙哑而低沉的嘶鸣之音。

    撕风妖王却一声不吭，忽然仰首咆哮。

    顿时一道似狮吼，又似龙吟的低啸响彻在云霄之上，群山之间。

    啸声苍茫，如同一个孤独的王者独行在荒古无垠的大地上；又好似明月高悬在万里黄沙之间。

    声音远传百里，寂冷、寥廓、无垠、以及莫名的悲切齐齐自三人心神之间涌现，要将三位炼气士淡泊悠远、飘渺出尘的心境破坏殆尽。

    即便是翠玉峰上有阵法守护，也有很多修士受其影响，心念不受控制的沉迷其中。

    林照首先从中摆脱出来，武道心灵臻至“虚空无垠，群星璀璨”的境界，心念静观日升月落，星辰流转，而自身巍然不动。

    又好似无量天尊，即便星辰陨落，时光荏苒，宇宙变迁，亦是身处无间，道心恒定自若。

    “咄！”

    眼见霍天都和玉明妃两人还未完全醒转，林照忽然双手结印，浑身法力勾连虚空，意志贯彻天地，一声厉喝脱口而出。

    这道声音短促而凌厉，乃是林照自然而然施展。

    一经发出，便如黄钟大吕般远远荡去，好似连通了天地大道，蕴含着无上威能，将刚才撕风妖王啸音带来的意境一扫而空。

    道法修行到林照这般地步，已然有了一丝神而明之的韵味，有时能临机而动，自发创法，正是万法归一的初步表现。

    “好小辈！”撕风妖王忽然咧嘴一笑，神情之中透着对林照的赞赏。

    而白面妖王则死死盯着林照，身形化为一道暗影，消失在妖云之上。

    霍天都和玉明妃神情凝重，念动之间，四道神雷从天而降，直劈撕风妖王的头颅。

    当真是深得“一言不发就开干”之神髓。

    雷光煌煌，青红相映，道道都有成人大腿粗细，光柱凝实无比，划破天地。

    忽然林照身形纵跃，一道无形之力推开玉明妃，而自己则右掌如刀，向着玉明妃刚才站立的下方劈去。

    同时一道声音在玉明妃耳边响起：

    “师姐，且御剑而行，不可停留在原地。”

    玉明妃虽然在域外虚空经历过诸般危险，但是跟妖王厮杀，尚属首次。

    很明显妖王级别的对手更加灵动，更加诡异难缠，一时不查，产点就吃了大亏。

    被林照推开，其心神稍有激荡，俏脸更是嫣红，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随后就见有数道光华从其体内一一飞出。

    先是一面金色的盾牌，刹那间变大，环绕在其身侧，正是林照的上品法宝“金极盾”。

    当年两人在域外虚空行走时，林照心念自家师姐的安危，便抹去了上面的祭练法记，将之转赠。

    说实话，林照身上所藏的法宝也有十余件，但却很少使用，当真是宝物暗投，泯灭了光华。

    随后又有五枚剑丸飞射而出，在空中分化出千百道剑光，杀意渲染虚空，向着撕风妖王攻去。

    而其本人则踩着一道剑光，身剑合一，纵横不定，绝不在原地停留半息。

    前些年两人回到宗门后，林照拿出剩余的五行源金，以及两人在域外虚空收集的各种顶级宝材，让太炎大宗师出手，炼制了一套五行剑丸。

    这套五行剑丸颗颗都是顶级法宝，实乃太炎大宗师生平的得意之做。

    雷霆降落，却只是击破了撕风妖王的虚影。

    而其本体，已经带起道道幻影，避开攻杀而来的千百道剑光，向着霍天都扑杀而去。

    霍天都伸手点向虚空，忽然空中处处都有电弧跳跃，随消随长，顿时漆黑的天空中出现无数团电花，美丽而短暂。

    而其身形，则借助这刹那间的功夫，施展出“雷遁术”，身随电走，其行无序，让撕风妖王根本无从扑杀，只能来回纵跃追击。

    同时又不得不全力躲避玉明妃攻来的犀利剑光。

    一时之间，雷霆和剑光在天空中交辉，暂时形成了僵局，双方谁都无法短期击溃对手。

    林照使出一招“倒挂天河”，头下脚上，以掌刀不断下劈。

    而白面妖王出现在其下方，双爪化作幻影，爪风如刀，似能撕碎虚空。

    “砰”、“砰”、“砰”......！

    空气的鸣爆声不断响起，掌爪快速交击，林照掌刀上携带的空间之力，被一道道凌厉无匹的爪力渐渐破去。

    白面妖王原本就不以力量见长，此刻感受到对方掌刀之上传来的巨力，每一次交击，双爪上都有剧烈的疼痛传来。

    但是身为妖王的尊严，却让其无法退避。

    反而被激发了潜藏在心灵深处的凶性，双爪催发的越发快速，妄图以快破力，击溃对方。

    最后双方同时催发劲力，林照凌空飞起，而白面妖王则急速下坠。

    看着自己手掌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以及渗出的血迹，打出火气的白面妖王毫不在意，反而神情有些扭曲，宛如疯魔般咧嘴而笑，露出白森森交错的犬齿。

    同时其双目之中橙光隐隐，显得凶恶而残酷，好似蕴藏着一头绝世魔狼，要将眼前的小羊撕成碎片。

    被这赤果果充满恶意的目光侵袭，刹那间林照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首先记起的是当年云岭天妖宫发动兽潮时，很多凡人面对妖兽的脆弱和无力。

    随后想起的是自己修炼武道时的情景。

    狂风当中，自己演练拳法，步履恒稳；暴雨当中，自己演练拳法，滴水不进；寒霜当中，自己演练拳法，热气蒸腾；酷寒当中，自己演练拳法，飞雪难近......

    大日与月华之下，自己依旧在修炼武道。

    但是，如此而为，到底是为了那般？

    难道自己仅仅是为了练武而练武？

    昔日南灵江底，自己面对汹涌激流，却一步不退的意志去了哪里？

    地底跟邪教激战，拳荡风雷的血气去了哪里？

    自己修行武道，到底...为...何...而...战？

    瞬间林照心头热血狂涌，战意勃发，再也难以自己。

    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狂热，如同一个压抑已久的斗士；又像沉沦已久，忘却了方向的行者。

    此刻终于看到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如今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光明！

    武者的意志犹如熊熊烈火般燃烧，永不言息。

    意与气合，勃然而动！

    从内而外的斗志起自心头，环绕周身，直冲云霄。

    而心念却如虚空中的大日，划破了亘古之暗，照彻幽冥，永恒不息，绽放着无量光辉。

    至此林照终于再次突破了武道意志，从“虚空无垠，群星璀璨”臻至“虚空大日”的境界。

    三道肉身秘传《金刚龙象大力涅槃经》、《天雷锻体九转琉璃身》、《法天象地雷神斗战经》同时发动。

    瞬间林照周身光芒大放，金光千条，琉璃之光涌现，整个人身形暴涨，直至丈六高下，才停止了变化。

    与此同时，“流云霞衣”自发而动，却化为布帛，扎在腰间。

    而上半身，便这样赤裸在外，绽放着金光，驱除了黑暗。

    矗立在空中的林照宛若金身天神，体内的气血犹如大河般奔流不息，轰隆隆作响。

    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如同擂鼓般震动四方。

    附近的两位妖王，以及两位同门俱都听的分明，各自神情微变。

    “妖神山诸位妖王的大名，贫道当真是久仰了，今日能与白面妖王和撕风妖王相逢，真是三生有幸。

    来罢，今日贫道不施诸法，就以肉身来会一会两位，看看谁打死谁！”

    声音低沉，宛如巨人洪音，霸道而自信。

    “放肆，你区区一介成丹小辈，哪里来的自信，敢出此狂言。”

    白面妖王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心灵当中本能般泛起一丝胆怯，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幼小时，要时刻小心翼翼，怕被其它妖兽吞食的欺辱时光。

    随后这般情绪又被身为妖王的骄傲和自信驱除，数道情绪混合于一处，最后化为冲天的怒气，顿时脸色发青。

    一时由白面妖王变成了青面妖王，浑身发抖中，话语声都有些嘶哑。

    “哈哈哈，放肆？”

    林照大笑出声，身形闪动，已经来到白面妖王身前，同时一拳击出。

    “江海无量拳”之“千山式”，或许如今称之为“神山式”更为恰当。

    在白面妖王眼中，这一拳好似来自亘古的神山，跨越了空间，超越了时间，与道合真，威力无俦。

    已然将自己完全锁定，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硬接。

    而更可怕的是，这一拳的武道意志同时出现在心念之中，似能镇压一切，让自己没了反抗之意。

    “嗷！”

    一道苍凉的嘶吼声响彻在天空，声音当中充满了孤独，充满了不屈，如同传说中的月下白狼在对月长啸。

    狼族当中有个传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毛色千年成黑，万年成白。

    白狼乃是神圣之狼，已然脱离了时光的束缚，象征着不息，象征着冲破了生命的桎梏，已然踏入了长生的彼岸。

    在生死之间，白面妖王展露了身为积年老妖的深厚底蕴，终于破除了这一拳对自己心境的压制。

    同时双爪化为幻影，割裂了虚空，幽影魔狼的天赋神通“幻影碎空爪”悍然发动。

    这一刻，白面妖王感觉自己打出了生命中最为巅峰，最为犀利，最为可怕的一招。

    白面妖王有强烈的自信，便是千山横空，万流激荡，自己的双爪也能破碎虚空，将之一一化为空无。

    但是林照闪着金芒的一拳，却瞬间定住了没有真形、只见虚影的一击。

    刹那间虚空凝固，时光停滞，一切从无形化为有形。

    拳爪交击，没有丝毫声响，没有劲力外泄。

    两人的交手好似只是友人间的嬉闹。

    可白面妖王清晰的感受到，有磅礴如渊的无量劲力，被对方御使的出神入化，先是破除了自己双爪上携裹的碎空之力，随后又化作无形潜流，冲进了自己体内。

    一息之后，雷鸣声自白面妖王体内响起，似巨鼓轰击，又如雷鸣爆破。

    其体内的筋肌、骨肉被无俦力道冲刷，扭曲、断裂、粉碎、变形，无尽的痛苦如同怒海狂潮般一波接着一波，冲刷着白面妖王的大脑。

    无数鲜血以及碎肉，从白面妖王的窍穴中喷射而出，随后就见其脸如金纸，身形摇摇欲坠。

    瞬间又从青面妖王变成了金面妖王。

    没有被林照一拳打死当场，已然是这老妖肉身强横，但明显已失去了再战之力。

    另外一边的撕风妖王停住了身形，看向两人交手的地方，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随后便身影如电，向着双方交手的方位扑来，想要救下白面妖王。

    林照神情淡然，对着白面妖王头颅又是一拳击出，拳上风火相随，如同陨星横空，准备一击结果了眼前的对手。

    撕风妖王身形未至，口中陡然一道无形的音波咆哮而出，其中夹杂的凶戾之意直攻林照心神。

    奈何林照武道意志宛如大日，镇压心神；肉身好似琉璃金刚，金刚不朽。

    这道音波虽有震神夺魂、摧毁肉身之能，却也伤害其不得。

    不过林照打出的一拳却不受控制的停顿了半息。

    此刻的白面妖王早已肝胆欲裂，哪里还敢停留。

    借着这刹那间的功夫，这老妖不顾重伤之躯，立刻发动了天赋神通，身形化作一道幽影，瞬间不见了身影。

    白面妖王的伤势林照心中有数，没个几十年的调养，休想恢复到原状，故而也未追赶，应付另外一位大敌才是要紧之事。

    猛然间转身，双目之中金芒隐现，林照看着撕风妖王道：

    “你的好伙伴已经遁走，不如妖王你留下，去我神霄宗做客，如此岂不美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