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底深渊。

    漫天史莱姆合唱的歌声中，于万军中一将当先的李维将手中的秩序巨剑朝着远方的冰川奋力一挥，命令道。

    “目标！斯托德特之门！

    “战士们！随我前进！”

    然后双翼一展，猛地腾空而起，扎进了如同一片乌云般压来的有翼恶魔之中，伴随着阵阵或火焰或寒爆的光影自那低矮‘恶魔云层’中炸开，无数残肢如雨而下。

    而那自钢铁冰原上空爆开灿若星海般的魔导纹路映照在所有深渊远征军战士的眼中，就像是行将熄灭的薪火，又被重新点燃了一样。

    “深渊远征军！前进！”

    牛头人雷恩将一把卡在他肋骨间断裂的枪尖拔出，随手扎进了一头扑来的狂战魔的脖颈中，发出嘶哑的战吼。

    “泽！兰！迪！亚！！！”

    老泰格和铁锤举起手中越加沉重的锤与斧，自军中奋力跃起，携着自苍空劈下的魔法雷霆，轰进了前方绵延无尽的恶魔之潮中。

    就在李维率军即将抵达位于山谷的斯托德特之门时，尖啸冰川上接连窜出四个于苍空中追逐着的白色影子。

    “妈妈！妈妈！我办到啦！那头愚蠢的家伙被我从巢穴里引出来啦！哈哈哈哈！”

    就看到二白爪子上紧紧抓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魔能水晶，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就在他正沉浸于那莫名的成就和兴奋中时，上方却是传来妹妹焦急的呐喊声：

    “二白小心！快闪开！”

    “区区三头壮年龙，也胆敢来我伟大的斯瓦夫尼尔的巢穴中偷盗财宝，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吼！！！”

    二白本能的就奋力扑扇着双翼拉高身形，但似乎还是晚了半拍。

    他只觉身后一阵前所未有的凌冽寒风席卷而来，即便白龙天生就对寒霜有着很高的抗性，但依旧有些绝望的察觉到自己的双翼和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僵硬，然后再也控制不住的往密布恶魔的大地坠去。

    可在这濒临死亡的一刻，一向生性胆小的他，反而好像没有了恐惧，反而身体，变得有些暖洋洋的，眼瞳在彻底被冰封前，朝着正同样与愤怒主君激战着的女霜巨人‘母亲’看去，开始有些迟滞的思维想到：

    “妈妈...二白...成功了...

    “你会为我...感到骄傲...吗。”

    远方的女霜巨人奋力将科斯彻奇砸的一个踉跄，仰天发出了一道响彻天际的咆哮。

    “二白！！！”好像有两个很遥远很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东西...看我怎么碾碎你！”

    斯瓦夫尼尔如同矫健的雄鹰，正要朝着那块下坠的冰坨子抓去，却是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猛地抬首。

    伴随着一阵空气被撕开的声音，一道与他不相伯仲的银色身影破开了那重重卷积的有翼恶魔军团，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陨石般朝她砸落而来。

    于是太古白龙只要放弃原本的目标，猛地张开翅膀改变自身于苍空中的轨迹，深吸口气，一股寒流透过鼓动的腹部向着喉管延伸，又自嘴角溢出，在对方临来的刹那喷射而出。

    自有翼恶魔军团中杀穿而出的李维早已用完了全部的龙息，只能收拢双翼侧身，龙息自他的背脊鳞片擦过，瞬间凝结出如同冰川的冰晶。

    可李维却像是完全不在意，眼见势大力沉的一剑被对方躲开，就在擦身而过间扭头朝着这头太古白龙的脖颈咬去，却是再次被对方以瘦小的前肢挡住，另一只爪子更是则沿着他的背脊猛地撕拉下一大片鳞片与血肉。

    眼见白龙正欲张口咬向他的脖颈，李维后肢肌肉猛地收紧，径直踹在了白龙较为柔软的腹部。

    噗！

    斯瓦夫尼尔口中当即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渣的血雾，两只眼瞳不住颤动着。

    他想要向远方的主人求救，口中发出的却是满是痛苦的‘嗬嗬’声，无论怎样扑扇着双翼，整头龙在那可怕的轰击力道下依旧无可抵御的朝着大地落去。

    轰！

    一时间，也不知砸死了地面多少还没反应过来的恶魔。

    深坑中，太古白龙刚要挣扎起身，正鼓起胸腹欲要再次吐息，自苍空坠下的银龙已然一脚踏在了他刚昂起的脖颈之上，发出咔嚓的脆响，冰面瞬间龟裂，崩出万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朝着周遭的战场蔓延而去，不少倒霉的恶魔直接失足坠落下去。

    眼露绝望之色的斯瓦夫尼尔想要求饶，就被李维随手将爪中的秩序大剑径直插进了口中，直透后脑，然后，用力一拧。

    这头身为看守者的太古白龙，再无声息。

    解决掉这头有可能会破坏传送门的碍事家伙，李维拔出秩序大剑，再抬首，身前除了那道巍峨而扭曲的斯托德特之门，再无能够一战之敌。

    于是李维扭头向着身后同样跟随着他的背影已然将整个钢铁冰原战场凿穿却俨然已经十不存一的眷属们，有些沙哑的命令道：

    “以斯托德特之门为中心，构建最终防线！”

    “遵从您的意志！”

    “永随您的左右！”

    “拦住他们！”

    随着浑身满是血迹的野蛮人战士潘托斯传令而下，仅存的深渊远征军齐齐将一直因为冲锋而未能用上的塔盾拆下，便以斯托德特之门为中心，一边与浪潮般的敌人厮杀着，一边以那些早就残破不堪的塔盾哒哒哒哒的垒出了一道以血肉之躯组成的钢铁之墙。

    人群中的一只眼魔似乎屡次想要利用眼瞳喷射魔能虹光，但那颗大眼中，除了不住溢出的血流，什么都射不出了，于是只好用三只仅存的触手拎着早已卷刃的大剑继续浴血拼杀。

    而以伊格为首的奥术师们则依靠着魔网和仅存的施法材料，顷刻间构建起了几百座简陋的法师塔，朝着防御的薄弱处倾洒着法术。

    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就像是永夜寒风中的篝火，看上去随时都会熄灭，却...久久不灭。

    而身在防御圈中心的李维则拖着那把秩序大剑来到了那座传说中的斯托德特之门，将其高举，嗡的一声，指向了正狂笑着与霜巨人蓓丝特娜厮杀在一起的愤怒主君———科斯彻奇。

    自苍空落下的雪花在与锋利的剑锋擦身而过时，像是忽然凝滞了下来。

    战场上所有人的动作，也像是停滞了一瞬。

    以至于就连不死君王奥喀斯和恶魔王子狄摩高根都本能的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唯有愤怒主君科斯彻奇忽然面色大变，发出一声蕴含着滔天之怒的嘶吼：

    “不！！！你这个卑鄙的小偷！”

    【卡尔萨斯...之化身】！

    骤然将愤怒主君的本源力量掠夺大半的李维，却是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将灌注了愤怒主君之力的秩序大剑，插进了斯托德特之门前，然后像是感受到了某个难以描述的奇迹造物，圆睁着双目，硬着凌冽的寒风低吼道：

    “原初世界树之轮...吗，给我转起来！”

    随着他的吼声，铅灰色的云层中，所有飘荡在其上的亿万史莱姆们，在蕾姆璐的引领下，声调再次高涨，仿佛所有原本混乱的意识于这歌声中趋于统一，然后如同一个临时的大数据分析中心那样，对那道唯一通向外域的时空坐标分析着，破解着，这无数年来无数恶魔主君始终没能攻破的数学难题。

    同一时间，一直被这头庞大的怪物压着打的蓓丝特娜眼看着科斯彻奇就要甩开自己的纠缠，朝着李维的方向冲去，眼中露出不甘之色。

    “丑陋的怪物，别想跑！你的对手是我！”

    霜巨人小姐脚下一踏，撞飞了途中无数拦路的恶魔，一剑朝着怒吼的愤怒主君斩去。

    猝不及防之下，科斯彻奇只能抬手格挡。

    噗！

    一条堪比猛犸象粗壮的胳膊混着血雾冲天而起，又砸落在钢铁冰原之上。

    这一次，愤怒主君的嘶吼声中，除了愤怒之外，也多了一丝痛苦，然后再次和蓓丝特娜缠斗起来。

    唯有坐在他肩上的魅魔，遥望着山谷的方向，面上的笑容，越加兴奋和癫狂。

    时间就在这几方的僵持厮杀中，缓缓流逝着。

    而斯托德特之门周遭的防线，也在随着时间推移以肉眼可见的被压缩。

    周遭频频传来战士们的防线告急与嘶吼声。

    唯有那座扭曲之门前的银龙，杵着秩序之剑，一动不动。

    在那庞大魔能的映照下，他此刻，就如同一座散发着璀璨之光的灯塔。

    他必须维持着抽出愤怒主君的力量，以维持对这座大门的操控。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变得缓慢，而遥远起来。

    鹅毛大雪渐渐在他的鳞片上凝结出了一片冰晶。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天空中的群星的忽然黯淡，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找到了！”

    按照原计划，他只要等到菲舍他们运载着移民的方舟会和，就可以按照计划的最后阶段，开启这座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但他愕然发现，明明已经到了预定的时间，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方舟...却未能按时抵达。

    旋即，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蓦然回首，就看到了那座自战场中央打开的超大型传送门，看到了传送门之后，那艘坠落迫降在狮鹫山脉中的方舟...

    眼前忽然有些恍惚，露出一丝惨淡却释然的笑容。

    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吗？

    失去了方舟，和它的信仰传送功能，剩下的计划，俨然已经搁浅。

    因为失去了方舟的他们，动作绝不可能比虚空星神更快。

    而他比谁都清楚，这扇扭曲之门的背后，又有着怎样恐怖的存在，在等待着他们。

    他缓缓抬起右爪，脑海中浮现那个传承自希尔维的能力：

    【希尔维的时光之心】：想要渴求最完美的结局，就要为此踏过最残酷的炼狱。

    “难道...真的要用它吗？”

    可眼下的时空已经是希尔维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在无数次巧合下才于永夜的绝望中窥见到一缕希望。

    而他...又能够比希尔维做的更好吗？

    最重要的是，自己...真的能像她一样，狠下心放下眼前的一切吗？

    某种意义上，即便动用这种能力，这个时空，便等于自指尖流逝，坠入真正的无底深渊啊。

    就在李维陷入艰难的抉择时，他们那沉寂已久的频道中，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噪点声：

    “兹...兹兹...

    “是谁...在呼叫舰队。”

    听到这莫名中有着一丝熟悉的声音，李维忽然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之色：

    “布莱德·诺亚？”

    对面沉寂了片刻，然后无比感慨而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

    “呼...提比利乌斯，我们...总算找到你们的所在了。

    “我们耐瑟瑞尔寻觅了三千年，终于...成功了。”

    “你们...怎么做到的？”李维同样心中无比复杂。

    “你那边闪耀的秩序之光就是一个再显现不过的导航表，简直快要亮瞎了我的眼睛。”布莱德莞尔一笑。

    下一刻，还未待李维接话，对面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对话声：

    “可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我们这一路的航路，所遭遇的陷阱，难道还少吗？”

    “这无疑是我们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那么，下令吧，舰长。”

    紧接着，就听到那名大奥术师的命令声：

    “诱导已亮，前方净空，准许跃迁！

    “祝诸君...燃尽星空！”

    咱短暂的沉寂后，主物质位面，乃至钢铁冰原的天空中，出现了成千上万璀璨的流光。

    然后化作一艘艘宇宙战舰的身影。

    伴随着这些钢铁巨舰的炮口亮起，无尽的炮火如雨般朝着钢铁冰原上洒落。

    冰封万里的大地，陡然沸腾。

    如同灿烂的烟火。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