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渠轻笑一声，笑声中有轻蔑和讥讽：“说得好像你不喝酒就有担当和承诺一样，古老师，您知道您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就是没有一个男人应有的当机立断，遇事犹豫不决，一口酒也要讲条件，真是让人看不起……”

    “我……”古浩被逼得无路可退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就喝，谁怕谁？我不是不能喝酒，是不爱喝！如果说喝酒是男人魅力的一方面，我怕我一喝酒老方就会成为我的手下……”

    成芃芃噗哧一声乐了：“几个菜喝成这样？一杯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两杯酒你还不得上天？告诉你一个窍门，古师傅，以后江边再欺负你，你就猛喝两杯，酒壮怂人胆不是？”

    “还有没有正事了？没大没小的，好歹我也是你叔……”古浩话说一半，身子一歪，一头栽倒，醉得不省人事了。

    江边怒了，扶古浩到一边坐下，拿出一瓶白酒倒满一杯：“成芃芃，来，今儿是我和你的场，你们谁也别插手，谁多嘴我跟谁急。今天我就跟你杠上了，我们不喝趴下一个，就没完！”

    “怕你？”成芃芃一抹鼻子，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斜了方山木几人一眼，“你们也别帮腔，站边儿上看热闹就成，看我怎么收拾江阿姨。”

    江边气得鼻子都歪了：“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说完，先干了一杯，然后酒杯朝下，“滴酒不剩。”

    “江边，别喝了，你喝多了。”方山木一推盛晨，盛晨会意，忙向前去劝江边，“等下次有机会你可以再和她比，现在比，你吃亏。”

    “我不会让她吃亏的，我先自干一瓶。”成芃芃拿起酒瓶，正要一口气吹一瓶时，却被方山木悄悄拉住了。

    方山木笑得很暧昧很开心，另一只手悄悄一指江边，低低的声音：“急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道的最高境界……我数到三，一、二！”

    “三”字还没有出口，江边眼睛一翻身子一倒，也醉倒了过去。

    成芃芃放下酒瓶，拍了拍手，哈哈一笑：“不过瘾，没意思，这么快就交待了？算了，就算赢她也是胜之不武，下次再战。”

    最后还是方山木和盛晨善后，费了不少力气将古浩和江边送了回去。路上古小远还开心不已，她从未见过妈妈睡得这么踏实，没人管她，她兴奋得不得了。成芃芃和许问渠惹下麻烦，管杀不管埋，转身就溜了，气得方山木想踢她们两脚。

    以为放下古浩和江边就可以离开，不料一到家二人就醒了。古浩还好，去冲了个澡，清醒了几分，江边却又哭又闹，大发酒疯。后来在古浩的劝说下，不发酒疯却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很委屈很伤心，蜷缩在沙发上，以前的高贵形象荡然无存，孤独、无助并且可怜的样子，像一个什么都抓不住的小女孩。

    “别看我从小生活条件特好，可是我一直没有安全感。我总是觉得自己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的大街上，谁都不认识，光着脚，风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脸。没有一个人买我的火柴，我又舍不得划一根火柴取暖，因为火柴是我手中唯一的东西……”

    “古浩，别离开我好不好，你就是我手中的火柴……”依然在醉酒状态的江边抱着古浩哭得伤心欲绝。

    古浩从未见过江边如此绝望如此伤心如此无助的时候，既惊吓又心疼，还有一丝得意和窃喜，他用力抱住江边，不停地说道：“我不会离你的，江边，我不会离你，我保证！我不是你的火柴，我是你身后的影子，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和你形影不离。”

    古小远冷不防插了一句：“没有光的时候就没有影子，爸爸你骗妈妈，你一关灯就可以跑掉了。”

    本来特别感人的氛围被古小远一句话彻底破坏了。

    等安顿好了古浩和江边，方山木和盛晨一起回家。儿子和古小远玩得累了，一上车就睡下了，盛晨开车，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到了家里，盛晨摆出了长谈的姿势，想和方山木聊上一聊，方山木却没有兴致，他酒劲上来，十分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实在难受。

    其实以他的酒量，本不该如此，至少再来半斤也不至于难受。但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心情不佳，也许是有盛晨在发挥不好，总之，他感觉很不舒服。

    喝多之后能够吐出来反倒是好事，但偏偏方山木的体质奇特，不管喝多少都不呕吐，只能自己硬抗硬消化，实际上并不好，身体负担会很重。就和他的性格一样，不管在外面遇到多大的困难，都是自己背，不和盛晨说。

    盛晨看出了方山木的难受，忙为他冲泡了蜂蜜水。水温正好，方山木一饮而尽，还是觉得肚子里面翻腾不止。每次呕吐之意到了嘴边，又会自动回去，让他哭笑不得。

    盛晨有些心疼地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最后难受的是自己。以前是不是为了业绩经常这么喝？”

    方山木没说话，因为一股强烈的呕吐之意袭来，他迅速跑到卫生间，伏在马桶上，却只是干呕了几声。盛晨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既怜惜又微有几分自责：“山木，以前我是不是对你关怀不够？现在才知道为了这个家，你付出了太多。”

    方山木摇了摇头：“没什么，这都是男人应该承担的一切。男人不挑起家中的大梁，还要男人有什么用？”

    “我……”盛晨想要就她对他的过多猜疑和挑剔道歉，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如果就这样认输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何况她还和江边一起与方山木、古浩签订了协议。

    方山木察觉到了盛晨情绪上的波动，知道她所坚持的一切在动摇，他抓住了盛晨的手：“盛晨，今天和江边接触下来，说实话，她本质上不是很坏，一个喝酒时挽袖子的女人，喝醉了痛哭流涕的女人，其实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平常时的高高在上、苛刻和刁难，都是为了掩盖她内心的不安和自卑，是为了寻求安全感……只是很多人总是说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来为自己说话刻薄做事刁钻开脱，但为什么不转念想想，非要用刻薄和刁钻来和别人交往，其实是情商不高的表现。你事后既忘，别人却留下了伤害，并且耿耿于怀。”

    “你也一向对人苛刻，你从来不觉得吗？”盛晨说的不是气话，确实也是方山木有喜欢轻视别人的毛病，其实也不能算是毛病，而是他一向严格要求自己，又近乎全能，事业顺利不说，健身、养花弄草、养猫遛狗、电工木工，等等，几乎没有他不会的技能，还有他从来都是早睡早起，一年365天，天天如此，自律得近似严酷。

    虽然近年来工作忙碌之下，健身的次数减少，但方山木从不熬夜的习惯一直保留至今，依然到点就睡，并且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在冷战分居之前，他只要在家，起床之后必定会在小区内慢跑一圈。

    盛晨也会早起，但没有时间陪方山木跑步，因为她要做早饭，陪在方山木身边的就是平安和喜乐。

    所以在小区方山木也是一个名人，毕竟每天早起固定时间跑步的人不少，但每次跑步时身边都有一猫一狗追随的人不多。好吧，有狗作陪的不少，有猫的就唯有方山木一人而已。

    养过猫的都知道，猫很懒，别说陪你跑步了，有时都不怎么搭理你。但喜乐不同，它像是方山木的随从，还经常和平安争宠。原本一开始喜乐也不陪方山木跑步，后来见每天平安都摇头摆尾地和方山木一起欢天喜地地出去，还得意洋洋地冲它汪汪叫上几声，像是炫耀和示威，它就忍无可忍，也跟了上去。

    向来自律的人都会严格要求别人，因为他认为可以坚持做到的事情，别人都可以做到，却不知道他的习惯超越了90%以上的人的毅力。

    方山木最听不得盛晨说他对别人苛刻，就像早睡早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样，为什么那么多人坚持不了？许多年轻人总以为自己还年轻，身体强壮，却不知道年轻时种下的因，到中年和老年必然要偿还痛苦的果。在年轻时被熬夜一点点损伤的身体机制，时候一到，就会一步步吞噬身体的健康。

    养生不是从中老年才开始，而是从小就养成的健康的生活习惯。

    正要反驳盛晨几句，忽然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涌了上来，方山木猛然张口，“哇”的一声吐了个天昏地暗。

    记忆中，他在职场近20年来，还是第一次吐酒。方山木感觉一阵恶心之后又舒畅的同时，忽然发生了感慨——岁月不饶人，他的身体机能和35岁之前的自己相比，开始有所下降了。吐酒是身体无法分解酒精的激烈反应，他忽然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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