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响每家每户的门，就像是在开盲盒，无法预料到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每家人的态度全都不尽相同，有时候家人之间也经常产生意见分歧，本来是在骂他呢，骂着骂着彼此之间又吵了起来，这种情况也并非绝无仅有。

    不过江禅机倒是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比如之前那位扇了他一耳光的带孩子的女性，她的性格究竟是从前就这样，还是说因为他父母欠钱跑路而在压力之下逐渐崩溃而变成这样呢？他不知道，也无法判断，但这件事对受害者们的性格产生负面影响是肯定的，只是苦了更多的无辜者，比如那个孩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庆幸父母并没有亲自回来还债，否则先不说他们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如果有人报警的话，他们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还债的进度出乎意料的“顺利”，主要是寻找受害者的住址这个问题被第一位姓马的中年大叔帮忙解决了，随时太阳的西斜，江禅机父母给列的清单上的名字也一个个被划掉，尽管在这个过程中，他遭遇了诸多……一言难尽的经历，但是能怎么样呢？无非是被骂几句、挨几巴掌，看着待还名单逐渐减少，就给他莫大的动力。

    随着心情的放松，他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毕竟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又饿又渴，而名单上只剩下一家，看样子今天解决完不成问题，可以先吃点东西了。

    他也没有大吃大喝，随便在路边选了一家苍蝇馆子，点了两份荤菜一份汤，米饭可以无限续，然后就闷头开始吃。

    勐扒几口压制住饥火之后，他看到墙上贴着店里的WiFi密码，就拿出手机联上网，如在场其他单身食客一样，一边刷手机一边吃。

    姓马的中年大叔给他分享的那个群里，在时隔两年多之后，终于再次有人说话了，江禅机无法把发言的ID与名单上的姓名对应起来，但反正肯定都是受害者。

    最先一个人A问道：“你们都收到钱了吗？我家收到了，N年了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另一位B回应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刚从我家离开不久，是他们家儿子来送的！态度很诚恳，也道歉了。”A说道。

    又有一个C冒出来，“是真的，我家也收到钱了，其他话我也不说了，这几年说得够多了，哭也哭过，骂也骂过，大家有缘再见吧。”

    C退出群聊。

    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一般的群聊大家都会设置为免打扰状态，但这个群里，由于事关大家的血汗钱，以及已经两年多没人发言了，可能很多人并没有设置免打扰。

    “态度？态度有什么用啊？就算是还了钱，他家欠咱们的就能一笔勾销了？你们也太好欺负了吧！”D言辞激烈。

    A：“唉！好歹是把钱还了，还额外给了利息，差不多就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D：“头发掉了多少根！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你现在跟我说算了？还了钱也得让他们蹲监狱！反正我已经报警了！”

    B来不及打字，连忙发语音道：“我家怎么没收到钱啊？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江禅机停下快子打字道：“由于没有筹集到足够的钱，这次我们先还一批，但是大家放心，每个人我们都不会落下，请大家相信我，如果想抵赖，我今天根本就不会来还钱。”

    一瞬间，群聊的信息数量爆炸了，原本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潜水观察形势的EFGHIJK等人，纷纷冒出来争先恐后地@他，还有人直接申请加他好友。

    江禅机：“大家不用加我好友，有话可以在群里说，我会一直待在群里直到把钱还完的那天。”

    即使加了好友，他也能猜到对方会说什么，无非是诉苦或者威胁，让他优先还他们的钱，他不知道父母是按什么顺序还钱的，但没必要节外生枝。

    疯狂刷新的群聊甚至把D的威胁发言都刷没了，其他尚未收到钱的受害者，比起让他蹲监狱，更关注自己什么时候能收到钱，甚至不少人在骂D，骂得很难听，让D闭嘴——在切身利益面前，大家的表现还是很真实的，因为大家心知肚明，如果把他关进监狱，剩下的人很可能就永远收不到钱了，D会这样纠缠不休是因为D已经收到钱了。

    无论是谁@他，他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话：没必要加我好友，会连本带利还钱，但需要等待。

    这样的回复当然会激起一些人的不满，发出较为尖锐的言辞，可能有的人确实是急于用钱，也可能是借题发挥，但总会有更多的人自发充当和事老，替他说话，以及安抚前者的情绪，无非是怕把他激怒而令他拂袖而走，替他说话的肯定绝大部分是尚未收到钱的人，这让他亲身体会到什么叫“欠钱的是大爷，要债的是孙子”，若是之前毫无希望也就罢了，现在一旦看到还钱的曙光，很多受害者真的像维护亲兄弟一样在维护他，哪怕之前多半也诅咒过他家一家老小不得好死之类的……一想到这个，就令他颇为哭笑不得。

    一部分收到钱的人，向其他人简单告别之后，陆续退群了，剩下没有退群的大概在观望，想看看事情的后续进展，不论是想看到事情的最终结局还是想如D一样看看有没有更多油水可捞。

    无论是收到钱的还是没收到钱的，没有人关心问一句他父母的状况，这本来也是一种奢望。

    至于D威胁的报警，他相信D为了泄愤真的报警了，不过他没什么可担心的，报警也拿他没办法，顶多就是忍者能找到他，但其他人绝对不可能，他今天出门还稍微改装了一下，在房东大婶的旧衣服仓库里找了一顶棒球帽和一副眼镜戴上，把镜片扔掉了。

    他把菜吃到光盘，汤也喝完了，去柜台用现金结账之后，踏上今天最后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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