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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王: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一忠遮百丑

    冷静下来,赵昕的内心,旋即升起深深的恐惧与不安。这是君王的本能。

    多疑、不安、敏感。

    对任何可能威胁到自身安全与自身利益的人或者事,极度的敏感,极度的不安。

    尤其是赵昕现在所处的环境和他自身的孱弱,加剧他的敏感与不安。

    毕竟,他现在无人无权。

    且身处皇城之中,身边甚至还有和王守忠兄弟穿一条裤子的杨怀敏。

    杨怀敏是做什么的?

    干情报的啊,做特务的啊。

    万一这个狗东西,给自己下毒或者给自己使坏,如何是好?

    虽然说,按照大宋制度,杨怀敏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万一呢?

    于君王来说,万一这个理由,已经非常充足了。

    汉有腹诽,后世有莫须有。

    所以,赵昕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他需要一个能够进入这春坊之内,可以贴身保护他的,而且经验丰富的近臣!

    于是,一个名字,几乎是立刻浮上心头。

    “夏守赟!”

    “朕要马上召夏守赟回京!”

    夏守赟是真宗的潜邸旧臣,在真宗还是襄王的时候,就已经是真宗身边的侍卫了。

    真宗即位后,夏守赟就被重用,先被派去绥州、灵州,监视李继迁。

    后来,檀渊之盟的时候,夏守赟更是乔装打扮,混入辽军大营,查明了大宋高阳关都部署知天雄军康保裔没有投降,反而痛骂辽人后壮烈牺牲的事情,于是为真宗更加信重。

    官职不断提升,从东绫锦副使到枢密院都承旨、监管三班院,后来又迁殿前司都指挥使,授定国军节度使。

    赵昕的父亲即位后,恩宠也未减少。

    宝元二年,因西事紧急,于是除授夏守赟为宣徽南院使领陕西都部署兼陕西经略安抚使,全权负责对元昊作战。

    可惜,夏守赟,除了忠心之外,余者几乎可以说一无是处。

    但,后世有句话说的好:一白遮百丑!

    对君王来说,一个忠心的大臣,好过一百个能干但不忠的大臣。

    而夏守赟对赵氏的忠诚无可辩驳。

    他是那种赵家人哪怕叫他自杀,也会毫不犹豫的举剑自刎的人。

    愚忠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成为他的本能。

    所以,哪怕赵昕从来没有见过夏守赟,也会在遇到危险,察觉到不安时,第一时间就想起这位宣徽南院使。

    为什么?

    因为夏守赟绝对可靠,绝对忠诚,绝对信得过!

    他与其说是国家的大臣,不如说是赵家的家臣。

    可是,若要召夏守赟回京,现在的他,力有未逮。

    因为去年,三川口大败,夏守赟立刻主动承担了战败的全部责任,更以其人格在君前保证,刘平、石元孙没有投贼。

    这保全了刘、石两家,但也让夏守赟成为一个活靶子。

    朝野舆论与天下士大夫们口诛笔伐。

    于是,即使是赵昕的父亲,也保不住他了。

    去年七月,夏守赟罢为天平军节度使,以本官判檀州,此刻,这位曾经威风八面的赵氏家臣,应该是在相州养病。

    然后于一年后病逝于真定,追赠太尉,谥忠僖,这个盖棺定论,倒是非常恰当。

    所以,赵昕想要在现在,将这位大忠臣召回来,以他的年纪和身份,是很不恰当的。

    也会让清流不爽。

    毕竟夏守赟现在是天下人眼里的大奸佞,败坏国家大事的罪魁祸首。

    同样因三川口大败而被罢的张士逊与王鬷、陈执中等人,更是疯狂的把锅全部甩给夏守赟。

    仿佛所有的错,都是夏守赟一个人的,他们清清白白,只不过是误信了夏守赟。

    所以,这个事情,赵昕这个国本是不适合去做的。

    他也没有这个权力和能力可以将夏守赟从相州召回汴京。

    除授这个级别的大臣的权力,从来都只有君王一个人可以拥有!

    “看来,朕得想办法,让父亲来做这个事情……”赵昕在心里想着:“朕不能直接表达态度……”

    直接说出要调夏守赟回京这种事情,是会伤害他的形象的。

    他可是天降圣王,怎么能和真宗一样任用自己的家臣呢?

    任人唯亲,哪里算得上圣王?

    若他现在已经成年,可能还好一些,但他太小了。

    所以,一个光辉的形象,就是他最好和最大的护身符与权力。

    于是,只能是暗示、引导他父亲,让这位官家认为是他自己的想法和意志。

    但这事情做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好在,赵昕的父亲,当朝的官家,最大的特点就是念旧和重感情。

    不然,他怎么会是仁宗呢?

    所以,思虑片刻后,赵昕就已经有了想法了。

    只是,得等到他父亲来见他时,才好操作。

    ……………………

    张才人方离开春坊不过两个时辰,延和殿的曹皇后,便听到了消息,立刻就带着人来看赵昕了。

    一见面,这位皇后便抱着赵昕,坐在了床榻上,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生怕赵昕缺胳膊少腿了一样。

    只是这番作态,却也让赵昕看出来了。

    这曹皇后也有拿他当工具人的可能!

    为什么?

    这春坊之中,人多眼杂,而曹皇后当众如此,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两府宰臣和官家——张才人欺负寿国公了!

    她这是巴不得把事情搞大啊!

    赵昕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曹皇后表演。

    但他明白,万事过犹不及的道理。

    特别是现在,他还太小了,所以,不能不给别人活路。

    因为,倘若他不给别人活路的话,那么别人也可能不会给他活路。

    于是,在曹皇后表演的差不多的时候,赵昕适时的抱住这位皇后娘娘,半是撒娇半是劝谏的道:“娘娘今日为何如此着急二郎?今日张娘娘来的时候,也未见如娘娘这样紧张啊?”

    曹皇后闻言,顿时一楞,旋即就笑道:“因为二郎是娘娘的心肝啊!”

    这话就又是一语双关,说是说给赵昕听的,实则却是隔空喊话那位大宋官家了。

    这让赵昕看了,一阵无语。

    因为他很清楚,其实曹皇后的后位,一点危险都没有。

    那位张才人再得宠也做不了皇后,当不了太后!

    为什么?

    她父祖不是太祖、太宗的义社兄弟,从龙功臣。

    她的兄弟子侄里,也没有人曾经在殿前司当过都指挥使,或者在侍卫亲军里当过马步军都指挥使。

    而曹家,每一代都有人,至少有姻亲做过三衙的指挥使。

    在大宋,没有禁军支持的皇后、太后,连一天也坐不稳!

    那些五代就已经存在的老兵油子,有一万种办法来玩死那些不遵守他们游戏规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