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男子没有理会村民们的愤怒，走到阿海身前，目光清冷，问道：“我可以给你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你是否愿意跟我走？”

    阿海抬起眼眸，目光迎上那华服男子。

    他没回答。

    华服男子继续道：“我可以给你柔利的身份，古罗村的村民，也不会再为难你……嗯？你真的愿意在这当一辈子的奴隶？”

    “呸！”阿海啐了一口。

    华服男子没有生气，而是摇了摇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跟我走？”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机。

    恰在这时。

    嗷——

    一声奇怪的叫声，从古罗村的西边传来。

    以狩猎为生的村民们，循声望去。

    “凶兽？！”

    “大人……是凶兽！”

    华服男子奇怪地道：“这里地势偏僻，有万丈深渊隔离，怎么会有凶兽？”

    这时，他们看到了西边的低空处，一头形似虎，威风凛凛的凶兽，目光灼灼地盯着众人。

    在它的嘴巴中，叼着一把沾了泥巴的剑鞘。

    密密麻麻的丛林间……一个又一个的人影走了出来。

    年迈，仙风道骨的陆州，负手走在最前面。

    其他人紧随其后，不急不缓地，跟着凶兽，向前走。

    那凶兽叼着剑鞘，向前飞行。

    速度并不快，只比步行快一点。

    夕阳穿过树林，落在了众人的身上。

    直至凶兽飞到了村口，缓缓下落。

    陆州停下脚步……目光掠过古罗村众百姓，掠过华服男子，掠过那两条大狼狗，掠过古罗村百姓手中的棍棒，最终落在了蜷缩在地，抱着头的少年于正海身上。

    其他人和徒弟们不认识这“少年于正海”情有可原。

    但身为师父的陆州，又岂会认不得呢？

    少年时的模样，立刻将陆州的记忆，拉回到了三百多年前……

    陆州再次扫过众古罗村百姓。

    以他当前的修为，他可以随手灭掉整个村落，为自己的徒弟出气，但他没有这样做。

    很多事情，有更好的方式解决。

    师父不说话……其他人全部保持安静。

    陆州来到了于正海面前，见他神情茫然，心中有了数，温声问道：“你叫什么？”

    三百多年前，他也是这么问。

    如今再问。

    只为能否勾起他的记忆？

    少年于正海茫然四顾，回答道：“阿，阿海……”

    陆州目光垂落，伸出了苍老而结实的大手。

    眼光下，丛林间。

    众人茫然，皆不知为何。

    ……

    ……

    魔天阁众人更是茫然，不知道师父为何会对一个陌生少年如此态度。

    司无涯曾有相当一段时间和大师兄朝夕相处，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少年阿海身上之时，眼睛似针扎，刺得他异常难受。

    哪怕那衣服站满泥垢。

    没有人移动。

    有师父在，一切足矣。

    陆州始终保持着将大手伸出的姿势。

    只等着少年于正海伸出他的手。

    生命交替，红尘无尽。

    于诸有中，辗转轮回受生。

    三世轮回，百年难寻，斗转星移，过往成空？

    于正海有些颤颤巍巍地抬起手。

    陆州见他茫然失措，便露出淡淡的微笑，大手向前，抓住了他的掌心，将他拉了起来。

    触及之时，少年于正海空白的脑海之中，数张模糊的画面划过……顿时脑海嗡鸣！

    一团乱麻。

    模糊的身影，莫名的熟悉感侵袭而来。

    这老先生……到底是谁？！！

    …

    “慢着。”

    华服男子出声。

    陆州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柔利修行者？”

    “这里是柔利的地界，在这里的人，自然都是柔利人。”华服男子说道，“我叫戈隆，我已经看中这少年，要收他为徒。”

    “你要收他为徒？”

    戈隆点头：“他的根骨不错，天赋也不错，是一块修行的好材料。”

    “你的眼光也不错。”陆州说道。

    这时，站在村口的阿东说道：“大人，这都是大炎人！除掉他们！”

    戈隆的修为，古罗村人见识过，但戈隆没理会古罗村的百姓。

    而是看向陆州等人说道：“这少年，我要带走。”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什么意思？”戈隆问道。

    戈隆本想要动手，却感觉到老者身后的修行者身上，全都散发着神秘莫测的气息。

    深不可测！

    古罗村的村民却不知道，这些人是何等的修为，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陆州没有理会众人，苍老的大手，在这时产生了淡淡的元气能量，元气进入于正海的身躯之中，检测着他的丹田气海。

    这是一位修行者！

    直觉告诉于正海，他有救了。

    ……

    陆州看向少年于正海，抚须指着古罗村，以及华服男子道：“你可想击败他们？”

    于正海茫然地点了下头。

    茫然的是，他不知道陆州要干什么。点头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击败这帮人，甚至击败这个词，太轻了，改成“杀掉”也不过分。

    “想。”少年于正海回应。

    “好。”

    陆州淡然道，“自己的事，自己动手。老夫传你杀人手段，你可愿意？”

    少年于正海点头：“愿意。”

    “这世间想要学习老夫手段的比比皆是……想要学，那便要拜老夫为师，你可愿意？”

    魔天阁不明真相的弟子们，吃了一惊。

    阁主今天怎么了？突然间要收一个少年为徒？为什么？

    少年于正海迎上陆州的目光。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

    三百年前……陆州并未这么问过。

    三百年后，陆州替姬天道，完成了于正海这个心愿。

    也许是朦胧的熟悉感作祟，于正海觉得眼前这位老人有着莫名的感觉……加上迫切想要离开险地的心情，让于正海心中倾向陆州。

    少年于正海有点犹豫……因为虞上戎曾说过，自己有更好的师父，那师父就在大炎等他。

    “可是……我，我已经有师父了。”少年于正海说道。

    此言一出。

    古罗村的几个村民哈哈笑了起来。

    阿东哂笑道：“没用的废物……阿海，就你这样也有师父？你连我都打不过！“

    “搬个东西都搬很久，大人说你有天赋根骨，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古罗村的两条狼狗你都打不过！”

    ……

    陆州温声说道：“没关系，你若能击败他们，老夫带你寻师。”

    反正寻的也是老夫。

    少年于正海大喜过望，不再犹豫，噗通跪了下去。

    连续三个响头。

    每一个头，都沉入泥土之中，额头上也站满了泥巴。

    众人疑惑不解。

    只有司无涯，有些抑制不住情绪……心绪复杂，感慨万千。

    古罗村柔利人阿东再次笑道：“就他？他能击败我，我把头砍下来！”

    陆州没有理会古罗村人。

    他看向爬起来的少年于正海，大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自己的事，自己做，自己的心结，自己解决。”

    “是，师父。”

    陆州看着于正海，却将手伸到侧边说道：“刀拿来。”

    “啊？”潘重疑惑。

    司无涯挥了下衣袖。

    潘重连忙走了上去，将抱在怀中的碧玉刀放在了陆州手中。

    陆州说道：“你既拜老夫为师，老夫便将此刀赠你，拿好。”

    少年于正海完全处于懵逼的状态。

    当那把大刀放在他的双掌之间的时候。

    双掌触及刀身，冰凉入骨。

    又是一股强烈的熟悉感袭入他的脑海……刀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让他浑身巨颤。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惊喜万分地看着那把刀，思绪万千，难以言喻。

    陆州翻掌。

    一根木棍落入掌心中。

    “老夫便现学现卖，传你一套刀法。”陆州缓声说道。

    那些古罗村民们笑得更欢快了。

    于正海点头：“嗯。”

    “听好。”

    陆州转身向后，步入空地中间，“此刀法起于蓄千刃知势，动指之间——”

    他原地舞动，忽左忽右。

    木棍于手掌之中来回转动。

    动作连贯，干净利索……

    众人满脸敬畏地看着这位年迈的老者传授着世间最为强大的刀法之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少年于正海惊得合不上嘴：

    刀是熟悉的刀，刀法是熟悉的刀法。

    融入血液中，刻入灵魂中，未曾敢忘。

    少年于正海竟本能地跟着挥动起手中的碧玉刀。

    陆州露出满意的神色，继续挥动木棍：

    “风无声，气如止水，光无影，疾刀无痕——“

    古罗村的村民们却是越看越觉得这老头像是神经病似的。

    大概是没有感受到元气的波动，单纯舞动刀法的样子，属实有些滑稽和无趣。

    即便是同为修行者的柔利人戈隆，亦是无法明白。

    这老头在干什么？

    临场教导一个刚认识的少年？

    “海南百川！”

    陆州加快了速度，纵身向前，木棍突然间向前方的一棵树木戳了过去。

    砰!

    树枝穿过树身，留下一个空心洞。

    众人猛然睁眼。

    “浑然一着。”

    陆州脚尖一点，淡淡的元气释放出来。

    从丹田气海，进入奇经八脉，入臂腕，到掌心。

    每个动作尽可能的细节而缓慢。

    元气宣泄，跃入空中。

    木棍抛出——

    “是为，大玄天章。”

    木棍迸发出密密麻麻的小型风车似的星芒刀罡，旋转落下。

    砰砰砰！

    四周数十米范围内树木，尽数被玄天星芒切断！

    风止，“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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