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苍庇佑，总算是退回来了。”

    借助城头上的火光，看到己方出去接应的守军顺利返回，城内闻讯赶来的一众文武官员和崔景佳，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尽管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他们看的分明，高如进率领的三百余名守军并没受到什么损失，反而还顺利带回了一百多援军士卒。

    尽管陷在城外的七百多援军士卒是彻底没救了，让鄱阳众官员感到很可惜，但眼下这境况，哪怕只多上一百人，也是一件好事。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能通过这些逃出生天的士卒，弄清葫芦峪那边的实情。

    豫章派出的平叛大军，真的在那里近乎全军覆没了吗？

    虽说各方面的消息都指向了这个结论，可没从这些当事人的口中得到亲口证实，鄱阳的官员们、就多多少少还抱着一丝侥幸。

    然而，千夫长许威道出的事实，让他们彻底绝望了。

    看的出来，这位千夫长还没从先前的血战中平静下来，不仅神情有点呆滞，言语也有些颠三倒四。

    但他亲口描述的情报，却让鄱阳的文武官员们弄清了葫芦峪的真相：

    江州军六千九百名士卒被困在山谷，山火肆虐，抛石机的石弹如天降暴雨……

    “贼人竟然还有两台抛石机？”

    高如进、方尽宝二人听闻这个消息，脸色顿时一变。

    先前贼人攻城的时候，由头到尾都没展露过这种手段。

    甚至，寻阳、葛阳等四县被攻破时，鄱阳也没曾得到过丝毫相关的消息。

    这种隐忍和心计，令众官员不由直感觉后背发凉。

    “只怕这就是何茂、郭子兴他们大败的原因了。”

    崔景佳在心惊不已的同时，也隐隐明白了，他治下的这伙反贼，绝对不能以常理去衡量。

    不仅有精良的军备、还有着卓异的计谋、和谨密的组织，也难怪他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横行鄱阳郡。

    “接下来，我鄱阳的形势只怕会十分严峻。”

    见众人还没注意到一件事，身为崔景佳的左膀右臂，杨维提醒众人道：

    “贼人大败江州军，定会获得数目惊人的盔甲刀枪，实力也必将大涨。一旦他们的主力从葫芦峪返回……”

    几乎所有人都能料到，在没有了后患的情况下，贼人会放心的将主力投入到攻城中。

    一想到贼军会多出数以几千计的、全副武装的精锐贼人，鄱阳的一众文武官员们，不由寒毛直竖。

    更何况，贼人还有抛石机这种攻坚利器！

    此等令他们毫无心理准备的噩耗，让先前因为多了百余名士卒、而出现的丝丝喜悦感瞬间消散。

    此刻，一片仿佛比之前更大的阴云，笼罩到了鄱阳城上方。

    而这一次，他们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

    *

    “鄱阳阻击一役，我义军伤亡如下：

    新兵营死亡人数超过八百、伤者不计其数，短时间内已无力再战。

    先锋营士兵战死一百零二人、其余人人带伤；

    陷阵营战死四十一人，另有至少三十人重伤。

    战果如下：

    击杀江州军士卒三百四十人；

    擒获至少四百三十人；

    另约有一百五十人退入鄱阳城。”

    鄱阳城外的战报，并没有耽搁多久，就被罗豪的斥候队连夜送到了义军主力这边。

    拆开封面写着天将军亲启的信件，看完信中内容惊人的情报，陈子云的脸上多了几分满意和赞许。

    因为义军想要强大起来，终归不能靠他一个人来独挑大梁的。

    而经过此战，王远在义军中的威望算是树立起来了，毕竟他不像逢战必当先、义军绝大多数人都敬服的王卓。

    所以此刻陈子云也些有期待，对方会打出一个什么战果，比如干掉了那支援军近半人之类的。

    没想到，王远还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新兵营虽然死伤惨重，但陈子云压根就没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兵力。

    死八百也好、一千也罢，都只是一个数字，他丝毫不心疼。

    先锋营和陷阵营的伤亡，才是他在意的。

    虽说战死掉了百余人，还有三十多重伤，但对比一下敌军的伤亡，陈子云就完全可以接受了。

    那支援军最终逃入鄱阳城的，仅仅只有百余人！

    就算敌军已是强弩之末，实力连正常水准一半都不到，能打成这样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王远统率的兵力，毕竟只有五个大队的义军主力，外加凑数用的新兵营，最多再加上鸿帮的一百死士。

    可谁都明白，新兵营既没有什么精良的装备、更没经过像样的训练，其实是没多少战力的，充其量就是身体强壮一点的炮灰。

    如果鄱阳城内的守军不出城接应，岂不是说，王远有全歼那支援军的可能？

    陈子云尚且如此意外，王卓李智贤等人就更加惊讶了。

    若把他们自己换到王远的位置上，只怕也未必做的更好，最大的可能是战绩还不如对方。

    “天将军麾下，竟有如此将才！”

    才投靠没两日的郭子兴，对此感触最深。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隐隐对自己的地位感到一丝担忧。

    虽说他已经得到了陈子云的允诺，会给他一个营统的职位，但能当上是一回事，能不能坐稳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一支军队中光有上头的任命是不够的，还要有能力和威望。

    更何况，人家王远取得了这么辉煌的战绩，才是新兵营的营统，不由得他不担忧，就算陈子云把他当做自己人也是如此。

    义军内部，有王卓和王远这样的大将，自己这个未来的营统，还真是不能松懈啊！

    就在帐内众人消化这个消息的同时，李智贤适时的站了出来，建议道：

    “此战过后，豫章应该不敢再度出兵了。我义军应当火速攻下鄱阳，以此城为根基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在合适的时机，发兵拿下江州全境。”

    这番言论，基本就是陈子云先前提及的战略目标。

    此刻李智贤重新提起，未尝没有一点、趁大胜之喜拍陈子云马屁的意思。

    “拿下鄱阳？……”

    陈子云笑了笑，此事不过易如反掌。

    他真正担心的，是拿下鄱阳之后的事，以及义军该如何与鸿帮相处。

    他一手创立的白袍义军，自然是要做大事的，可鸿帮也不是善茬。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鄱阳城还是小了些，容不下两尊神。

    以陈子云的态度，迟早要对鸿帮下手，要么吞并、要么消灭，这两者其实都差不多。

    关键是，动手的时机！

    是拿下鄱阳之后当即翻脸，还是姑且忍耐一时等待机会？

    想必，此刻鸿帮也应该在为这个问题而犯愁吧。

    见过了义军的能耐后，鸿帮只怕不太敢率先翻脸，他们现在要提防的反而是陈子云先动手。

    犹豫片刻，陈子云还是没能做出决定，毕竟现在连鄱阳都还没拿下呢。

    虽说有鸿帮的内应在，此事应该十拿九稳，但这种大事终究不是空口白牙说说就能成的。

    只要没尘埃落定，就有变数出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