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里亚蒂和莫兰上校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夜已深。

    灰原哀、毛利阳还有杰克在三个女佣人的看守下并排坐在了客厅的长椅上。

    而毛利阳不出意料，坐在了他们中间。

    毛利阳下意识地将灰原护在自己的左手边，而杰克则自动自觉地将屁股落在了毛利阳的右手边。

    “你这家伙的运气还真是好，有个漂亮的小小姐在背后帮你。”杰克笑看着毛利阳，言辞中带有强烈的锋芒，“要不然我肯定会杀了你的，绝对。”

    而面对杰克的挑衅，毛利阳却连头都没抬，只是缩在长椅上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

    他将背部留给了灰原，面部以及右手却留给了杰克。

    他一直都在看着杰克，眼球上移也要盯着眼前的这个神经。

    此时的毛利阳明明瘦得和一根筷子别无二致，可那双黝黑的眼睛却发着一股诡异的光。

    在毛利阳的视线下，杰克说着说着，噤了声。

    虽然他有自信杀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可是对方的眼神却告诉自己，想杀他？没那么简单。

    对方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和毛利阳交过手的杰克深知这一点。

    如若不是这个家伙后来体力不支，他不一定能从他手底下逃出来。

    如若这个家伙心思再狠上那么一点，说不定他早就死在那个臭水泡里。

    但对方真的是不敢杀人才松手的吗？

    杰克不敢肯定。因为眼前家伙的眼神……太让人记忆深刻了。

    虽然比不上之前那个驾马车的家伙，可在杰克记忆里，唯一能在眼神上与毛利阳势均力敌的，恐怕只有赌场旁边的那个疤脸流氓。

    虽然流氓并不可怕，但要知道，那个流氓是杀过人的。

    而拥有这个眼神的家伙……也杀过人也说不定。

    可如若真是这样，那他之前为什么会放了自己一马？

    杰克抿了抿唇。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哟，孩子们，在这里进行茶会吗？感情真是不错。”

    离老远毛利等人就能听到莫里亚蒂的拐杖声。

    书房距离客厅有一段距离，随着莫里亚蒂的接近，拐杖一下又一下、有力并富有节奏地敲在了地板上，最后停在了他们面前，“波尔洛克，你怎么在这里吃东西？而且还只有面包？珊娜，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三人中最为年老的女佣人站了出来，对莫里亚蒂微微鞠躬，“是波尔洛克大人强行要在客厅里吃饭的。”

    三个女佣早在私下里便知道了莫里亚蒂为毛利阳赐名的事，对毛利的态度自然也像对待莫里亚蒂一样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差池。

    莫里亚蒂闻言后只是挑了挑眉，可待他看到毛利阳的动作后，他总算明白了这个孩子的用心。

    将和自己妹妹相似的孩子护在了左手，好用右手应对杰克的随时攻击。

    真是个有防备心的孩子。

    “莫兰，你也在这里住下吧。房间你知道在哪儿，就在我的隔壁。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来，就不让詹妮她们领你去了。还有珊娜，波克呢？怎么这里就你们三个。”

    “波克管家好像是出门了，”珊娜低了低头，似乎对某些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他说明天老爷需要用的上等咖啡豆已经用完，他要先去采购才能回来。”

    “是吗？”

    莫里亚蒂皱了皱眉。回想起自己启用的这个心思过于活泛的管家，他似乎很久没看见这个家伙再同自己透支薪水了。

    莫里亚蒂对自家所有的仆人都了如指掌，其中自然也包括管家，洛克。

    洛克这个家伙原先是个地痞流氓，但由于在管理上有些才能，再加上能说会道、脸上那块皮子又好，便被自己底下的亲信推荐了上来，成为了这里的管家。

    在莫里亚蒂眼里，虽然这个家伙有点赌博、嫖·妓的小习惯，但那都无伤大雅。只要不把性·病带回到这个家，他可以允许洛克的所有行为。

    他知道这个家伙有时候会把自己的个人喜好出卖跟底下的一些混混，以便他们讨好自己。对于这些莫里亚蒂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最近，这个家伙确实有些奇怪。

    希望，他没有背叛自己吧，不然他又得换个人，还挺麻烦。

    “珊娜，你先去我的书房等我。在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以后，我有事情要问你。”

    珊娜点头，在接受命令后快步悄声走进了书房。

    而莫里亚蒂原本阴沉的脸却在转头的一瞬间再度化身成为了那个受万人敬仰的学者。

    他将目光从毛利阳身上移开，对坐在旁边的杰克慈眉善目，“杰克，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哈？我留在这里？”

    杰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对莫里亚蒂收留灰原并不意外，毕竟现在的贵族大老爷有哪几个不豢养几个漂亮的女仆，供自己寻欢作乐。再加上那个小小姐她还是亚欧混血，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他当初抢劫她也未必不存着将她卖给别人的心思。

    可是把他留在这里算什么？眼前这个老头不会也动了自己的心思吧？

    杰克张了张口，刚想拒绝，却在刚要开口的瞬间，想起了自己晚餐时吃的那口肉。

    这顿晚餐真的是杰克这短短几年里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肉大且肥美，伴随着蔬菜的香甜在齿间炸开。

    一想起炖肉的滋味，杰克的口水就止不住地在口腔中疯狂分泌，然后泛滥。

    要不……留在这里？

    杰克动摇了。

    虽然杰克体内流淌着黑色的血液，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向往光明。虽然对于杰克来说，人生只有黑暗，没有光明。可一旦让他有权利去选择，只要是光明，只要是温暖，就算把整条命都丢了，他也在所不惜。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伦敦这座罪恶之都究竟有多么残酷。

    外面的世界真的太冷了。

    杰克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趾，有些不安。

    没有棉衣，没有食物，也没有爱。

    所有人都恨不得对方去死，好给自己腾地方。而且冬天马上就要来临……

    他真的害怕自己会迎接死亡。

    “可以吗？”杰克有点迷茫。他吞了吞口水，对触手可及的温暖有着强烈的渴望，“真的可以吗？”

    莫里亚蒂作为上位者自然是明白杰克的心思。他张开了手臂，对杰克表示出强烈的欢迎，“当然可以，杰克。你是值得的。”

    “我明明都那么对你了。”杰克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在餐桌上的所作所为，所以他不懂为什么眼前的老人会如此轻易地宽恕自己，“你有什么目的？”

    “这么大的宅子，只有我一个人。”

    莫里亚蒂似乎有些寂寞地叹了口气，言语间有那么一丝怆然，“要知道，岁数越大越寂寞。同理，我也一样。我想收养你们，是希望你们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所以从明天起，你们要跟着莫兰学一些东西。”

    一些，能激发你们潜能的东西。

    “学东西？还有我们？”

    “是的。除了你以外，还有波尔洛克。”

    “波尔洛克？他？！”

    杰克这才听明白了莫里亚蒂的深意，一脸震惊。他先是指了指毛利阳，复又指了指自己，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嘴里忍不住窃窃嘟囔，“明明跟个瘦猴子一样…”

    你让我和他一起学东西？

    杰克对莫里亚蒂说的话有些难以接受，可原本提起了的心却总算放了下来。

    原来没事吗?

    呼，是他想多了。

    而毛利阳也停下了咀嚼面包的动作，面如止水。

    莫里亚蒂……他到底想干什么？

    “杰克，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们二人之间有些许纠纷，但它不应该成为你们二人之间的隔阂。再说波尔洛克和你以后会成为兄弟也说不定。”

    “兄弟？”

    杰克切了一下，笑容似乎有些嘲讽，“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兄弟，永远都不可能。”

    莫里亚蒂笑了笑，并没有把杰克的话放在眼里。但是善于御下的他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

    打一棍子，再给个蜜糖。反之亦然成立。

    他看重杰克，却并不意味着允许他为所欲为。

    “我这里的房间有限，除了莫兰的专属房间，也就剩下几件客房。小女孩，你到时候住在一楼的客房里就好。杰克，你就住在女孩的隔壁。至于波尔洛克，我会专门为你准备一个房间。你先在我房间的对面将就住着，那原先是洛克的房间。等他回来我就让他把房间腾出来给你。”

    毛利阳对这个分配并无异议。因为他知道，只要是在这个房子内，就算是红发杰克也没有办法对灰原轻易下手。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莫里亚蒂要给他单独安排出一个房间，可他知道，莫里亚蒂如此做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但是听了这个安排，红发杰克却不愿意了。他蹦起来站在了长椅上，手指着毛利，一脸不服，“凭什么给他安排就安排新房，给我安排就安排客房？凭什么？！”

    莫里亚蒂手指微微一动，莫兰上校看到后立刻从腰间掏出了枪，动作极快。

    只见他“砰”地一下就射中了杰克身后的花瓶，花瓶炸裂。紧接着他又把枪口对准了杰克——

    “你说凭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有资格质问教授吗？！小鬼，你给我看好！就凭这个，你就得给我乖乖去睡客房，不然我让你连狗窝都捞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