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却喜怒不形于色，只默默地将成绩条铺平，全程一言不发。

    刘月深觉无趣，这便又攥着成绩单去嘲讽别人了。

    座位上，李峥检视着成绩条，陷入沉思。

    【姓名：李峥】

    【学号：20170423】

    【语文：91分，排名134】

    毫无疑问，语文失常了，平时再差也是前60。

    【数学：117分，排名13】

    对比上学期期末第30名的数学成绩，这次月考算是超常发挥了。

    想不到这个分数就能如此靠前，看来这次月考数学是真的难。

    【英语：114，排名39】

    正常发挥，没什么可说的。

    接下来，物理、化学、生物，还未整合为理综，都是单独的百分制。

    【物理：92，排名9】

    稳中有升，不错。

    【化学：57，排名176】

    操。

    没及格。

    比之前还跌了60多名。

    的确，这学期主讲的热效应和电解部分，自己根本就是懵懵懂懂，很多内容背下来就很吃力了，题目一旦产生变体，自己立刻就会一头雾水。

    排名摆在这里，就算没有系统，李峥也一定会开始跟化学死磕。

    接下来……

    【生物：81，排名32】

    正常发挥。

    【总分：552，年级排名51，班级排名3】

    哎……

    很明显。

    这是耻辱的分数，毫无尊严的排名。

    连班级第二都失守了。

    江青华平日又是组织活动，又是打球的，学习时间比自己少很多。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超过了自己。

    要加倍努力了。

    不，加28倍努力。

    李峥默默地打开了笔袋，将成绩条塞进了透明夹层。

    这样，每次用笔袋，都能看到这个羞辱性的成绩。

    突然，身侧传来了讨厌的声音。

    “唔？~~~~”

    林逾静捧着火箭水壶打水归来，此时正扯着脖子看笔袋里的成绩。

    李峥脸一红，慌忙将笔袋拉上。

    妈的。

    唯独不想被她看到。

    “嘁~”林逾静一扭头，顺手扬出了自己的成绩单。

    好像故意的一样，成绩单完美地落在李峥眼前的桌子上。

    虽然李峥不想看，但还是被视觉污染了。

    【姓名：林逾静】

    【学号：20170101】

    【语文：139分，排名1】

    【数学：147分，排名1】

    【英语：142分，排名1】

    【物理：99分，排名1】

    【化学：100分，排名1】

    【生物：94分，排名1】

    【总分：721，年级排名1，班级排名1】

    你妈的……

    太……太……太……

    太他妈华丽了。

    华丽得令人舒适。

    还有那亮瞎人眼的化学满分。

    那些鬼公式和反应条件，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上帝吧，氢氦锂铍硼都是她亲戚吧？

    还有那700+的总成绩。

    一骑绝尘。

    令人绝望。

    林逾静等了很久才伸出手，将成绩条轻飘飘地拾起。

    顺便在李峥面前甩了甩。

    “~~~”

    “……”

    欣赏够了，她这才舒适离去。

    李峥呆瞪着林逾静，表情有些失态。

    干。

    明明，不争输赢的。

    高一整年，我们都相安无事。

    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讨厌了？

    林逾静捧着水壶回到座位，小心翼翼地开了条窗户缝，轻轻理了理衬衫后，才舒适落座，将火箭头水壶盖拧开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倒上一杯热水。

    清风徐来，晨曦拂过。

    她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嚣张姿态。

    整个人，都重新自洽了。

    她拿起火箭头，缓缓凑向嘴边，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身回望不甘的李峥，轻轻抬手，用食指在空气中划过一个5，一个1，最后微笑着干杯：“Ching~~~”

    啊啊啊啊啊……

    李峥要吐了。

    还有，Ching是什么？她是怎么发出的这种声音的？

    碳氮氧氟氖一起咽下去么？

    不重要了，想揍她就对了。

    有种来篮球场！

    好在，一个油腻多毛的身影很快压过了李峥的吐欲。

    “哎呀，想不到啊。”刘新稳稳落座，面带笑意，拿起成绩单在李峥面前甩了甩，“李哥，我进步了啊。”

    李峥抓头。

    自己已经堕落到被刘新秀了么？

    刘新倒也豁达，把成绩条捋直了亮向李峥：“评点一下吧，李哥。”

    【姓名：刘新】

    【学号：20170444】

    【语文：52分，排名263】

    【数学：37分，排名264】

    【英语：49分，排名263】

    【物理：22分，排名264】

    【化学：3分，排名264】

    【生物：48分，排名258】

    【总分：211，年级排名263，班级排名44】

    瞧瞧人家这学号，多吉利。

    和第264名竞争还很激烈呢。

    不得不说，从班级平均分角度来看，由于刘新的存在，林逾静带来的优势被完全抹平了。

    作为胡老师的心腹大患，他能升入高二，不容易。

    “可惜了。”刘新抿着嘴，有些得意，“要不是化学太难了，还能更上一名的。”

    “别这种表情，胡老师看到又要犯病了。”李峥连忙道，“低头，颓一点。”

    “有啥可颓的？上升了一名呢。”

    “不是的，那个大哥好像是有几门缺考了。”

    刘新却只摆摆手：“不管，至少我比他坐得住，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好吧。

    这心态，倒是值得学习的。

    李峥重新梳理好情绪，绝不再看林逾静。

    算了，最后再瞅一眼。

    嗯？她拿了一堆笔放在桌上，正在摆弄。

    这是什么意思？

    考了第一，要向文曲星搞什么献祭仪式么？

    很快，林逾静像拼火柴一样，用这些笔，拼出了——

    51。

    她这才满意地扭回头，眯眼贱笑：“Ching~~”

    妈的就不该看的！

    叮铃铃~~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胡春梅便撞门而入，走到讲台前拍下教具。

    咣！噹！嘭！

    接着，是肃杀的眼神。

    像射线一样，横扫全班，寸草不生。

    昨天本来刚刚好转了一点，今早看到全部月考成绩，又开始暴躁了。

    “我怎么教？？”

    “你们告诉我，我怎么教？？？”

    “上学期期末，我还说你们中游靠下，努努力能提上去。”

    “你们可真没让我失望。”

    “理科班倒数第一！”

    “平均分差倒数第二3.7分！”

    “你们是老天爷派来气死我的吗？”

    “烂泥扶不上墙，狗改不了……”

    “不行不行，现在教委不让这么说了。”

    “我得缓缓……”

    她捂着心口，呼吸逐渐粗重。

    最后，她拉出椅子坐下了。

    语气也逐渐没了力道。

    “马上就开家长会了，你们无所谓，我怎么向你们的父母交代？”

    “哎……”

    她也骂不动了，只有一声叹息。

    之前的痛骂，大家都习惯了。

    但这一叹，却着实刺痛了很多人。

    “胡老师……我在努力了……”刘新低着头道。

    “你……你……就你……”胡春梅指着他，食指颤了半天，终是词穷了，“我不管你了，你随便吧。”

    在这悲伤的气氛中，胡春梅突然发现了什么。

    刘新旁边的地上，还有桌子上，堆了很多书。

    跟防洪大坝似的，都看不见谁坐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