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山。

    劫云散去，又归沉寂。

    山中洞府，陈季川依旧化身‘武河道人’，作中年道人装扮。

    而在他对面，正坐着蟠龙山四大仙宗之一的万剑宗中化神老祖‘邬名’。

    邬名脸上惊容还未散去，他看着陈季川，惊叹道：“方才观道友渡劫，实在惊心动魄！”

    他也是化神，体验过六九天劫的厉害。

    但刚才看过陈季川渡劫景象，邬名甚至有些怀疑他当时渡的是个假劫。

    “太轻松了！”

    邬名心底有些吃味。

    但更多的还是震惊于陈季川的本事。

    “让道友见笑了。”

    陈季川笑着道。

    他看着此时的邬名，就想到当初在武河星上第一次渡六九天劫的时候。

    邬名的神态跟当初的银河、真武等八位化神极为相似。

    但对陈季川而言，冲入劫云中仅是为了更高效的渡劫而已。

    并不是惹人惊叹的。

    这对他而言是常规操作。

    “道友谬赞。”

    陈季川不愿在这方面多谈，冲邬名笑道：“贫道原先还想着，等渡过天劫，就去揭阳山拜会道友，没想到竟今日就见着。”

    “邬某前几年就听闻过道友的消息，可惜一直未能得见。”

    “这一次恰巧感应到鹤冈境有人渡劫，邬某特意赶来见一见新道友，谁曾想居然是道友在渡劫。”

    邬名也将情绪从观劫的惊叹拉回来，看着陈季川，眼中藏着许多好奇。

    十年前初闻‘武河道人’的时候，万剑宗就在打听底细，邬名也在调查。

    但都没有消息。

    这道人仿佛凭空冒出来似的，此前全无轨迹。

    邬名心中好奇，但也没着急。他相信只要那人是化神，早晚都会浮出水面，自己出现。

    但没想到。

    这人此前居然不是化神，而是直到今日才正式晋升。

    “不过看他渡劫那样子，怕是在二阶时就有极强手段。”

    “不怪能行走四域，随意进入各宗山门，又不露形迹。”

    邬名心中暗道。

    “前几年？”

    陈季川知道邬名说的是十年前他出售一百多门高阶术法的事情，也知道这是在盘他的跟脚。

    但他是个谨慎惯了的性子。

    即使如今成了化神，也不愿暴露来历根底，只糊弄道：“贫道以往都在龙尾域潜心修行，用惯了各种身份，避免招惹仇家。再加上修为低微，道友没听过很正常。”

    “原来如此！”

    邬名一听，知道陈季川这是搪塞。

    他颇为知趣，当即不再询问，转而跟陈季川聊起修行中的诸多问题。

    这一聊，顿时沉浸其中。

    陈季川在道果世界中已经修成化神巅峰两三千载，原本稍逊色的道行感悟也追赶上来。

    对化神修行中诸多关窍自是门清。

    因为站的层次更高，许多天人、元一境看来极为晦涩艰难的问题，在陈季川眼中都是轻轻松松。

    二人越聊越深入。

    大多又是邬名在询问，陈季川在解答。

    蟠龙山中化神老祖有数，彼此修为差不多，又时常交流，论道时彼此的启发跟帮助早已经微乎其微。

    这一下来了一尊新的化神。

    而且还是陈季川这样的特殊化神。

    明面上只是刚刚渡劫晋升，但一进行交流，邬名就感受到陈季川的深不可测。

    许多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对方都能一针见血的解答。

    这人虽比他晚晋升化神，可道行感悟却远在他之上。

    “根基如此扎实，道行如此高深。”

    “这武河道人日后达到元一境后期，甚至是第三境，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邬名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蟠龙山竟出了这等人物。

    先是飞身渡劫。

    如今又显露极高深的道行造诣。

    一切一切都非常人。

    喜的是日后兴许脱困有望。

    “他虽看上去神神秘秘，但貌似还算和善。”

    “好生交往。”

    “来日一旦突破迷境，说不定能得他提携。”

    邬名想着这些心思，当下愈发热络。

    往后还远。

    到底能不能走出迷境困局也是未知。

    但至少眼下他在这道人身上得到不少指点，受益良多。

    于是不去想别的。

    全副心神、全部精力都用在跟陈季川讨论修行疑惑上。

    陈季川有问必答。

    这是有心在指点。

    当初在大楚，陈季川得了万剑宗炼气修士‘李继业’的元辰剑，从中得到万剑宗镇派绝学《剑图》。

    对当时尚还没有‘造化·衍法’的陈季川来说，帮助不小。

    如今见着万剑宗化神，对他指点一二，也算是还了这段善缘。

    再加上他后面有炼器材料、炼丹灵药等这些事情要麻烦邬名，还有许多关于蟠龙山、关于迷境的信息需要从邬名这里获取。

    第一次见面，多给些好处，多亲近亲近总是没错。

    一个刻意讨教。

    一个有心指点。

    二人在这洞府中相谈甚欢，不觉时间流逝。

    一转眼。

    居然到了傍晚时分。

    邬名感觉到天色暗下来，这才停下，连声歉道：“邬某修行马虎，许多关窍都不通，今日得见道友，才算茅塞顿开，一下子没收住，实在惭愧，耽搁道友了。”

    亲身体会过陈季川在修行方面的渊博，邬名态度更加谦和。

    “道友客气。”

    “贫道初晋化神，方才道友许多观点让贫道受益良多。”

    陈季川摆摆手道。

    二人说了点客套话，陈季川见邬名没再聊修行，这才询问起‘域外迷境’。

    ……

    “域外迷境！”

    提起这个，邬名顿了顿，有些沉默。

    也不知在思索陈季川，还是在想迷境的事情。

    陈季川不去打扰。

    小片刻后。

    邬名才叹息道：“蟠龙山中化神将蟠龙山地境视作‘内域’，将蟠龙山外的地域，称作‘域外’，又称‘迷境’，意指‘处处迷途，不知出路’。在我们这一代以前，蟠龙山历年历代也出了不少化神，一代代化神都曾闯荡迷境，想要找出出路，但最终都迷失在秘境中，再无消息。也不知有没有人真正出去，但蟠龙山前后十余万年，数十位化神，还没见出迷境又回来的。”

    蟠龙山。

    困龙山。

    迷境。

    绝境。

    在邬名等蟠龙山诸位化神眼中，此地就是一处绝境。

    域外迷境中充满诡异。

    没有迷雾丛生，偏偏难辨方向。以邬名等人化神之尊，一旦太过深入，也有迷失方向的危险。

    即使沿途留下坐标，过不了多久，也会一一消失。

    迷境似无边际。

    蟠龙山处在包围中，仿佛绿洲，是迷境中唯一一片绿洲。

    这里资源有限。

    炼气、开窍日常修行勉强足够。

    但达到化神后就难支撑了，必须进入迷境中找寻资源。

    迷境寻宝充满了随机性。

    有时收获不小，有时一无所获，有时还会遇着凶险。

    比如迷境生物。

    它们神出鬼没，又极为嗜杀。一旦撞见，立刻就是不死不休，除非退出迷境，否则便会一直纠缠。

    偏偏它们本身不死不灭，不论怎么杀，短时间内都会迅速复生。

    诡异至极。

    迷境中还有灵气潮汐。

    有时潮起。

    有时潮落。

    引起自身法力也跟着激荡，稍不留神，就要重创。

    灵气潮汐偶尔掀起风暴，更会引发天雷地火等等灾劫，一旦撞上，不死也伤，总归要狼狈一番。

    每隔一段时间，迷境还会爆发极大规模的灵气潮汐。

    到时候整个蟠龙山都要受到影响。

    蟠龙山外围的那些地域，灵气全都被席卷，成为修行末境。

    比如大楚。

    唯有蟠龙山中才能勉强维持。

    因此蟠龙山修士汇聚，只有修士外来，鲜少有修士离去。

    ……

    “不死古兽。”

    “灵气潮汐。”

    “这是迷境中最常见的凶险。每每遇见，都会危及性命。能不能保命，能不能逃走，都要看运气。”

    “邬某成就化神将近两千载，但在迷境中探索的区域小的可怜。”

    “更重要的是。”

    “这些年探索，除了得到些经验，在迷境中得了些资源之外，对迷境的秘密，对当中的地形、方位等等方面，依旧是一抹黑。”

    “全无办法突破。”

    “兴许只有达到三境、四境，才能闯出去吧！”

    邬老祖说了很多。

    语气中充满感叹。

    他见到蟠龙山中有新的化神晋升，愿意援手。见到陈季川潜力巨大，刻意交好。

    并非是因为他本性纯善。

    这只是给自己一点希望。

    唯有盼着蟠龙山中有更多的化神，有更强的化神，才有可能突破蟠龙山外迷境的围困，才能找到出路。

    跟新晋化神、跟潜力更强的化神提前打好关系，总归没有错处。

    偌大蟠龙山，不止邬名有这个想法，其他化神老祖也大多如此。因此蟠龙山中数量稀少的几位化神老祖，不论人妖，一个个都有些来往，交情都还算不错。

    陈季川大概也能猜到邬名的心思，没有多在意。

    倒是邬名的一番话，让他对迷境有了基础的了解——

    神出鬼没，不死不灭的古兽。

    时不时掀起的灵气潮汐。

    还有一入迷境就迷失的方向感。

    ……

    这些凶险、诡异将邬名等蟠龙山化神困在蟠龙山中，见不到希望。

    邬名说。

    曾有前辈往天上飞，想要冲破天宇，寻找出路。

    也有前辈往地下钻，想要穿透大地，寻找出路。

    但天高不可追，大地厚重，也难深入。

    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