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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实乃纯良:好事近 第1024章 柴青禾(求月票求订阅)

    小柴禾的宅子就在象园以西的拐棒胡同,占地并不大。

    以他的功劳,北伐之后只分了这样一个小宅院,许多人都替他感到委屈。

    这日傍晚,他下了衙回到府中,管家连忙上前,轻声道:“老爷,有客人来了,还带了一车礼物。”

    小柴禾点点头,走到偏厅去见了那客人,等出来送了客,就向吩咐管家道:“把礼物都搬到库房去。”

    “是……”

    管家连忙安排下人去搬。

    那马车上的礼物也不知是什么,一箱一箱重得厉害。

    有两个下人搬着搬着,一下没拿稳,“嘭”得一声重响,砸在地上,顶厚的木头箱子登时裂开来。

    “老天!”一名下人惊呼一声。

    其他人转头一看,全都惊呆在那里。

    只见白花花的银子滚了一地,大块的小块的,银锭也有,碎饼子也有,泛着亮闪闪的光,晃得人眼睛疼。

    那边小柴禾刚从屋里换了一身便衣出来,见此场面皱了皱眉,道:“愣着干什么?没见过银子吗?还不快收起来!”

    “是……是……”

    那几名下人只觉自家这个本来就看起来很凶的老爷浑身杀气更重,连忙把银子重新收起来往库房里搬。

    小柴禾皱了皱眉,看看天色,显得十分不悦。

    因银子摔过,他又让管家带人重新称了一次,忙活了好一会。

    “老爷,称过了,四千五百二十三两。”

    “嗯。”小柴禾随手拿起几枚碎银子向管家和下人们抛过去,吩咐道:“都闭上嘴,少他娘的在外面乱说。”

    “是……是……”

    小柴禾又捉了一把,装了一荷包的银子,也不管是多少,揣着就往外走。

    这管家是他进京以后新找的,还是第一次见这样随便的老爷,小意地提醒道:“老爷,这是不是太草率了?这库房……”

    “确实太草率了。”小柴禾想了想,随手给库房上了个锁,但也就是上了一个锁。

    “老爷,这样……怕是也不安全吧?”

    “不安全个屁!老子是锦衣卫头子,谁他娘吃了豹子胆来拿老子一两银子试试。”小柴禾嗓咧咧丢下一句,出了门翻身上马……

    ~~

    小柴禾小时候是在宛平县大牢里过的,那年冬天很冷,他偷了人家的柴禾……

    总之,在宛平县大牢,他除了认识了每天给他留一口饭的刘一口,还认识了很多人。

    “快刀”许顺就是其中一个,当年小柴禾还是小毛孩子,许顺已是壮年,三十多年过去,许顺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

    他在宛平县开了个赌坊,早年间一直与小柴禾有生意上的来往。他为人义气,不仅以前给小柴禾提供黑白两道的消息,小柴禾加入锦衣卫以后,他也成为了小柴禾的一个情报来源。

    这两年清军入关,许顺也给小柴禾和崔老三传递过一些消息,因此双方一直交情颇好。

    小柴禾讲义气、念旧情,没有因为现在身处高位就忘了老朋友。这次回京免不了要和这些人聚一下,但一直抽不出空,这才拖到今天。

    聚会的地方在城中一个名叫“归家苑”的名苑。

    带着崔老三和几个心腹手进了园子,看到灯火通明的大厅上,一个个美姬捧着酒来回穿梭……小柴禾不由皱了皱眉。

    他在锦衣卫多年,已经变得心细如发,马上就意识到,许顺不应该会挑这样典雅风流的地方聚会……

    那边许顺已经迎了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个人。

    小柴禾的目光迅速落在一个身材矮小但面容英挺的青年身上,隐隐感到这人不一般。

    他心里有些小小的不爽。

    ——好你个许顺,老子以为几个老兄弟私下聚聚,你带外人来?

    “哈哈哈,柴指挥使来了。”许顺笑得很爽朗,说了些场面话,隐隐有些讨好之意。

    小柴禾听到这个称呼,就感到有些没意思起来,他也不表露,大大咧咧地与许顺叙旧,还是希望彼此能像从前那般无拘无束地来往。

    “对了,给柴指挥使引见,这位是马伯和马公子,马公子为人义气、做事讲究,这两年帮了兄弟许多……这位是杨全望兄弟,也是江湖上的大豪杰……”

    ~~

    马伯和自从见到小柴禾的第一眼,就预感到事情和自己想得有些……小小的出入。

    这个伪朝的锦衣卫指挥使比自己想像中还要精明一些。

    但精明不怕,怕的是小柴禾对王笑没有怨气……

    宴席过了大半,小柴禾一直都没怎么理会马伯和,多数时候都在和许顺吹牛。

    “哈哈,知道我这名字是谁起的吗?嗝。”

    他打了个酒嗝,拍了拍胸膛,道:“柴青禾!多好的名字,晋王亲自给我起的名,他说‘小火柴真是太难听了,你往后也是天下间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不能连个名字都没有,叫青禾吧,寓意好’,听到了吗?老许,你的小老弟我,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晋王亲口说的……”

    马伯和插不上话,目光瞄去,见小柴禾那表情分明是对王笑崇敬到极点,他一颗心就开始往下沉。

    ——装的吗?出生入死,到头来连个爵位都没混到,真甘心给王笑当狗?

    心里安慰着自己,马伯和却是向杨全望使了个眼色,轻轻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别轻易开口,免得露了馅,这人不简单。”

    那边小柴禾与许顺又聊了一会,许顺说到以后想要过怎么样的日子。

    “哎,要是有十数顷良田,一年到头什么也不做,收个千两银子的地租,岂非快活?哈哈,让诸位见笑了,我老许就这点出息……”

    就是这一刻,马伯和迅速瞥向小柴禾,观察他的反应。

    “……”

    毫无反应。

    反而是崔老三随口应了一句:“往后收不到的,我劝老许你别买。”

    马伯和心中微哂。

    ——你们功如开国功臣,王笑却一亩地都没给你们分,每月领那么一点俸禄,怕是还不如许顺有钱吧?

    呵,两个穷酸武将,充什么大户……

    这是三五两银子就能买下一个人的年头,但有些王公伯侯,随手一划就是数千顷的良田,一年数十万两的收入。

    但偏偏人家小柴禾就是兴趣缺缺的样子,让马伯和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

    这夜酒宴到了快结束之时,小柴禾忽然向许顺问道:“老许,今夜你请我喝酒,花了多少银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荷包来。

    许顺尴尬道:“这……我请柴指挥使喝顿酒,哪计较这些……”

    小柴禾语气突然一冷,淡淡道:“兄弟间喝酒,谁都不在乎那几个酒钱,但你这大宴不一样,不好意思,兄弟官职在身,不敢让别人请。

    这名酒我喝也喝了,美人我摸也摸了,小牛犊和熊掌我吃也吃了。说吧,多少银子?”

    说着,他还瞥了马伯和一眼。

    马伯和连忙低下头,故作惶恐状。

    许顺吓得不轻,道:“这……六百两。”

    小柴禾默默把荷包又放回了怀里。

    ——你娘,平时喝酒,一两银子都能喝到吐。

    马伯和表面上还很惶恐,心里却微微冷笑起来。

    ——六百两哦,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再凶啊,穷鬼。

    然而,只见小柴禾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丢给一个心腹,道:“你去我家里,叫我管家带你到库房取六百两银子来。”

    “是……”

    小柴禾又看向马伯和,道:“说,想求我什么事?”

    这是他今夜与马伯和说的第一句话,但语气冰冷,显然非常不悦。

    坐在一旁的杨全望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脖子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已经明白马伯和为什么要叫自己来坐陪了,这是万一身份败露,要自己护着他杀出去的意思啊。

    ——你娘,来之前说得信誓旦旦,什么‘弄瞎王笑的眼睛’,结果却是这样……

    马伯和微微一愣。

    他的手放在袖子里,还捏着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但最后还是没有抽出来。

    他感到巨大的危险,转念一想,忽然跪倒在地。

    “草民有罪,家父今早失手打死了家中的一个婢子,但……听说如今这事与杀人同罪。草民不知如何是好……无奈之下,听说许大哥今夜要宴请柴指挥使,这才想央着他替草民说话……”

    小柴禾盯着马伯和看了一眼,好半天,没看出这人神色有异。

    他冷哼一声,淡淡道:“你自己报官吧,今夜这酒,是老子请你喝的。”

    他已然完全没了喝酒的兴致,嘟囔了一声“扫兴”,拂袖而去……

    ~~

    “好险。”

    等散了酒宴,马伯和回到家中,不由轻呼了一声。

    “我好不容易才接触到柴青禾,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怪不得连温容信都在他手底下失手。”

    杨全望道:“幸亏公子反应敏捷,他没起疑吧?”

    “不,他有可能起疑了。”马伯和道,“去把所有关于我真实身份的线索全都抹掉,把我表面上的身份做全。”

    “是,可是……哪来的老爷打死婢子之事。”

    “有什么难的?现在去打死一个婢子,再去告诉那个扮作我爹的百户,不想连累他的家人就畏罪自尽吧。”

    “公子高明。”杨全望招过一个心腹吩附了几句,随手就把这事办了。

    他又踱了两步,沉吟道:“我不明白,我们收买别的官员无往不利,今夜为何为会失手?莫非柴青禾早有察觉?”

    马伯和摇了摇头。

    “这种事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点。柴青禾那人,一看就是以前没吃过这种规格的酒宴,不懂得花多少银子,跟我充大头。

    呵,今天他要是拿不出那六百两,你且看他……人呐,有时候为了一时的脸面,就能毁了一辈子的前程。”

    “可我看他拿出那五百两,似乎并不为难的样子。”

    马伯和想了想,道:“不错。以他的俸禄,要拿出这笔银子不是不可能,但绝不会这么轻松。”

    两人说着,对视了一眼。

    “他必有别的敛财手段。”

    杨全望沉吟道:“那就很难收买他了,是否换一个别人……”

    “不。”马伯和冷笑道:“只要让我拿到他敛财的证据,这伪朝的锦衣卫指挥使我还是有办法控制……”

    ~~

    又是一年二月二。

    王珰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来,看着诏狱里那小小的天窗发愣。

    这有天窗的牢房也不是谁都能呆的,凭的还是他王家五公子的身份,以及和锦衣卫番子们的交情。

    发了一会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从床边的一堆书籍里拿起最上面那本《玉妃媚史》看起来。

    这书名字听起来好看得紧,真翻了,其中却没多少好瞧的东西,无非是与长恨歌差不多的内容。

    王铛真想看的那些内容,却也就那一两句“遂成一套鱼水同欢的艳曲……”

    今日再翻了翻,他只觉这等挂羊头卖狗肉的书真该禁了才是。

    不多时,狱卒过来送饭。

    这狱卒看起来比王珰还高兴,嘴里殷勤道:“五公子,小的特意替你到狮子楼买的饭菜,你看合不合口味。”

    王珰虽然懒懒的,没什么精神,但还是颇为有礼地站起身。

    “谢谢吴大哥了,花了多少银子你自记下,回头等我出去了,算上利息一并还你。放心,定不赖账。”

    “是,五公子的人品口碑,小的能有啥不放心的?嘿嘿,就这大好事,别人抢破头还遇不到呢。”

    “对了,书带了吗?”

    “带了带了,都是挑得顶好看的,公子你看,这《两肉缘》《巧缘浪史》……”

    王珰摇了摇头,道:“有没有什么新出的志怪小说?”

    那狱卒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为难起来。

    王珰想了想,道:“这样吧,像《石头记》《三国》那些,我虽看过了,还是再买几本来,我再看一遍。”

    “好咧,但近日这《石头记》都卖空了,小的一时也抢不到。”

    “好吧,那就麻烦吴大哥再替我买几只蛐蛐来,个大未必要大,这虫啊,看的是叫声……”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有人骂道:“好你个王珰,当老子的诏狱是什么地方?!”

    那狱卒转头一看,正见是小柴禾,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小的……小的……”

    “滚出去。”小柴禾道:“再去买两斤酒、切点猪耳朵来,我与五公子喝两杯。”

    那狱卒这才松一口大气,才起身,忽又听小柴禾问了一句。

    “对了,这些饭菜多少银子?”

    “三百……不,两百文。”

    王珰笑道:“三百文就三百文,打什么紧?你跑腿也辛苦,去吧。”

    小柴禾摇了摇头,在王珰对面坐下来,一边摆着碟子,一边感慨道:“五公子一顿饭吃三百文,有人一顿饭吃六百两。”

    “不一样。”王珰笑嘻嘻道:“有人吃的是味道,有人吃的是意境,还有人吃的是美人,至于六百两,那吃的就是地位了……你怎么了?”

    “有点窝火,前两天有个以前的兄弟,说是请我吃饭,结果带了几个外人来,最后还是老子结的帐。”

    “哈。”王珰也就哈了这一声,不予置评。

    要换作是他,他虽然有钱,却也不是这么花的。

    他不好面子,讲实惠。

    不一会儿,狱卒回来添了酒菜。小柴禾与王珰对酌了几杯,道:“五公子在我这诏狱里也住了一段时间了,别光是休养,反省得如何了?”

    “我一直在反省啊。”

    “晋王这几天不在京里。但马上要回来了。他回来之后,必定要问五公子的事。你可想好怎么说了?”

    “怎么说?”王珰想了想,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有什么怎么说的,周衍待自己那么好,结果断了腿整天闷在那闷闷不乐的。将心比心,自己能懂他那种苦闷,就像以前自己被关在屋里读四书五经,又不能见碧缥一样。

    放了就放了嘛,多大点事……有笑哥儿和珍大哥在,还能怎么样?

    小柴禾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问道:“五公子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进了诏狱?”

    “犯了什么事?不就是我让陛下走了吗?”

    小柴禾道:“五公子胡说什么?陛下一直在宫里,走到哪里去了?”

    王珰明白过来,点点头道:“是,陛下一直在宫里,哪也没去。”

    “那五公子犯了什么事?”

    “我哪知道。”

    小柴禾有点恨铁不成钢,啧了一声,道:“我就明说了吧。五公子要出狱很简单。大公子的意思是,你只要能参悟了,自己说出‘我什么事都没犯啊,你们凭什么关我’,也就是有长进了,可以出去了。”

    “哦,原来如此啊。”王珰惊喜道。

    小柴禾于是盯着王珰看了一会。

    他在锦衣卫这么多年,一般人的表情变化瞒不住他。

    如果王珰真没想明白,此时的表情应该是懊恼、因没能早想到这个而懊恼,而不是只有惊喜。

    “五公子早就想到了吧?怎么?在我这里赖习惯了,不想出去?”

    “嘿嘿。”王珰傻笑两声,夹了一口猪耳朵嚼着,问道:“我要是出去了,做点什么?”

    “晋王如今在准备新政,自然有许多事需要信得过的人办。”

    “哦。”

    “……”

    ——哦你个头啊!给老子滚!

    ~~

    其实小柴禾忍王珰很久了,早在元宵节时就想把这小子赶出去,免得影响了自己诏狱的恐怖氛围。

    如今又拖了半个月,干脆直接把人打发出去,休息几天,等晋王回京就可以直接委以重任了。

    别到时候又叽叽歪歪的“我都没在家呆几天……”

    今天办完这件小事,小柴禾再回到公房,还没坐下,崔老三急急跑了过来。

    “头儿,这两天京里有人在传一些事……”

    “什么?”

    “说是……王老大人贪墨了官营商行的银子……”

    小柴禾听了,“嗤”了一声,皱了皱眉,不悦道:“去查一下谁在造谣,把风声给老子压下去。”

    他踱了两步,又道:“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新政颁发在即,别让有些宵小在老子眼皮底下串联起来,出了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

    “对了,前天那个马伯和的爹打杀奴婢的案子,你去顺天府衙门盯一下,看下案件进展。”

    崔老三有些疑惑,问道:“头儿,这种时候还管这种小事?我们又不是什么衙役。”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警觉,我总觉得那小子不简单……”

    “是,明白了……”

    送走崔老三,小柴禾无心公务,站在窗口向外看去。

    才平定了京城,他已察觉到朝堂上下的氛围显然已开始隐隐变化……

    晋王想要变法,但谁也不知道这会是汉武帝穷兵黩武的改革,或是刘裕的元嘉之治,甚是王莽改制?

    自古变法,政策看起来都是好的,但成败的那一线之间往往是落在执行。

    小柴禾又想到家里那四千多两白银,那顿六百两的酒宴,意识到一切都只是开始……

    他喃喃道:“接下来会很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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