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陈老爷子就好，说明自己没找错地方，再三确认是自己认识的陈宏之后，叶开刚被提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半。

    或许，是这位大爷记不清了呢？

    到村里再问问，实在不行就去陈老爷子所在的村，这么大个人，总不会没有一个人记得，这是现实又不是科幻片。

    三人沿着这条山路走了许久。

    时常会有一些大货车装载着石头块，从这条满是泥泞的黄泥道路上呼啸而过，尾气和尘土在每个路人身上都盖上那么淡淡的一层土色。

    远远的，终于能够看到村庄了。

    村口立着一块年代久远的石碑，上面的字看不真切，不过支离破碎的笔画上，能看出书写者浑厚的笔力功底。

    石碑的右边是一个砖瓦房，这是一个小卖部。

    浓绿色透明的玻璃柜台里面，放着一小部分的烟，另外一边则是很便宜的零食。柜台的上方还摆着一个红色的有线电话。

    叶开在这里和老年夫妇分开，走进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问道：“老板，和你打听个事儿。”

    这个老板年级也不小，花白的头发往后梳得整齐，带着圆形的老花眼镜在看报纸。

    “后生，啥事儿？”

    “您认识，李忠虎吗？”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仔细想了会儿，说到：“李忠虎？嗯……我们村里李姓是大姓，但是我没有听说过有人叫李忠虎呐。”

    奇怪了，怎么都不认识。

    叶开想仔细问问，但有些担心会不会让老人觉得自己不相信他。

    他们对自己的记忆一向自信。

    会不会名字不对？

    有可能啊。

    于是叶开换个思路问道：“这里练武的人多吗？”

    “很多。”老人的回答很快，根本经过任何考虑，“古代的时候这边有个龙城的守备营，咱们附近村好多人都是家属，这学武的啊，别提有多少了。”

    “那您知道火龙拳吗？”

    “嘿！”他使劲拍了下大腿，一幅‘我终于明白了’的神情，朝着叶开说到，“我知道你说的谁呢，李二虎是吗？”

    叶开问道：“为什么是李二虎？”

    “他爹生了三儿子，大虎二虎三虎，这一算下来可不就是李中虎吗？而且火龙拳就是他们家的，但你找这二虎……应该出去几十年了，从没回来过。”

    “对对对。”

    叶开惊喜的点头，说到：“出去几十年就对了，这是……这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他还有亲戚在这里吗？”

    他差点没说出这就是我外公这几个字眼。

    见到人再说！见到人再说！

    叶开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从蓉城来的时候信心满满，但自从下车遇见了那对老夫妻开始。他就一直得到否定的回答。

    不认识，没见过。

    现在终于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而且在知道外公还有两个兄弟之后，他考虑的就不是能不能遇见亲戚这个问题了，而是在想自己这些亲戚是什么品性。

    小卖部的老爷子盯着叶开看了许久，放下手中的报纸说道：“那什么，我带你过去吧。孤儿寡母的。”

    叶开满头问号。

    大爷从角落拿起一件深蓝色的衣服，抖动两下后披在身上，拿起一个细长细长的烟杆，大摇大摆的带着叶开往村里走去。

    不关门的吗？还是农村好，出门都不用锁门。

    老者忽然朝着店里说道：“我出去一下，你们帮我看下店。”

    “知道了，走吧走吧走吧。”

    原来有人啊。

    两人沿着大路走，这里是一片叶开没见过的田园风光。

    他最多只是在电视山上和书里见过农村。在藏区叶开也走过不少乡间，但藏区的景色和内陆完全不同。

    右手边是一座大山，从山腰开始就是成片的竹林，有几乎人家修建在竹林下，山底则是满山的油菜花。

    仿佛武侠片里面的大侠隐居点。

    道路的左边是开垦的水田，呈田字分布，沿着道路蔓延很远，至少叶开没看到水田的尽头。但宽度只有一百多米。

    水田的另外一边是条河，几头水牛仰起头看着叶开，摇头晃脑的洒出一连片水珠。

    河上有道桥，也有点年头了，两头木桥连接着一座凉亭。年久失修也无人打理，导致破落不堪。

    这些可以称为古迹的东西，在华夏的乡间应该还有许多，只是名声不显。如果把这桥稍微修饰一下，可能会比很多出名的古桥还要漂亮。

    “住在这里肯定很舒服吧。”

    大爷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是比你们城里头舒服，自给自足，也不用上班啥的。就是一年到头挣不到两钱。”

    “赚钱不也是为了舒服嘛，所以都差不多。”

    “说得在理。”他吧唧抽了一口烟，呼出一口呛人的烟味，问道，“后生，干嘛找二虎啊？他在外头惹了事儿？”

    “没有，我也是受人之托来看一下。”

    说话间，老人带着叶开沿着小路走下田坎，从水田中间的小路走向那道摇摇欲坠的小桥。

    水田里面别看是种庄家的，但貌似养了鲤鱼，不怕生的到处游动。丝毫不在意有人会把它们抓出来凉拌下酒。

    桥古老，但稳固。

    过了桥之后继续走了五分钟，小卖部的老头在一个独立的院落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吗？

    石头混着黄泥制作的围墙上，窝着一只黑猫，机警的眼睛紧紧盯着叶开这个陌生的来客。看不见的院落中传来鸭子和猪的叫声。

    “秀曼，秀曼在家不……有人找你捏。”他伸手重重敲了门，又喊道。“秀曼。”

    木门打开了，一个身材矮胖的女人打开的门。

    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但头发已经白完了，看起来如枯草一般。

    “周叔，有事儿么？”

    小卖部老板用烟杆指着叶开，说道：“这后生认识二虎，说要给你们托句话。我呀，就把他给带过来了。”

    “二叔？”

    于秀曼对自己二叔没有半点印象，她嫁进来的时候二叔已经走了许多年，家里也没有照片。对忽然找上门来的叶开又惊又怕。

    她没有想是不是二叔的后人回来了，而是第一时间反应是不是二叔闯祸被人找上门来了。

    这样的事情在村子里并不少见。

    不过那些人都是凶神恶煞的，而这个后生给人的感觉很亲近。

    “先进来吧。”她让开位置说道。

    小卖部老板摇摇头，说道：“我坐久了就在外面逛一会，等会儿我再来，你们聊吧。”

    他不想掺和到别人的事情当中，如果不是看在叶开很随和很有涵养的份上，他根本不会说出这个地方来。

    叶开朝着两人微笑，这才低着头走进这道门。

    院子里果然有不少的鸭子，这栋房子有三个门，其中一个是客厅，叶开已经看到了里面摆放的电视，另外一个开着门的是柴房。

    这里依旧保持着烧火煮饭的习惯。

    他把叶开带进客厅，说道：“随便坐，乡下不经常打扫，就怕弄脏了你的衣服。”

    叶开刚想客气，但在进门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小女孩。

    大一点的十七八岁，留着蘑菇头，穿着脏兮兮的校服，带着近视眼镜。小一点的十岁不到，端坐着看电视，手上拿着桔子。

    这就是自己妹妹吗？

    没等确认，叶开几乎就能肯定这两女孩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没有为什么，问就是第六感。

    客厅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墙壁虽然泛黄但没有脚印或者其他什么污渍。挂着一副奥运时期的挂历。

    两个女孩都挺内向，看着叶开的眼神中带着好奇和疏远。

    电视放的是前段时间大火的家庭片。

    妇女拿着桔子递给叶开说道：“来，吃水果。”

    叶开接过来说道：“谢谢阿姨。”

    这一叫，她就知道叶开肯定不是来找事的了，一直提着的心思也放了下来。也坐在沙发的一边问道：“二叔让你找我们做啥？”

    “他其他的家人呢？”叶开问道。

    妇女叹了口气，说：“爸死了好些年了，我男人去年到山里打猎，被毒蛇咬死了……”

    叶开装作是外公找来问这边情况的，一时间问了好些问题。

    大外公小时候就夭折了，小外公也生病死了。这一脉只有妇女的丈夫，还有一个嫁到城里的女人。

    聊了不少问题，叶开也一直注意着他们的表情。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叶开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善良，而一些微表情则告诉叶开她们没有说谎。相信她们也没有这个时间去读FBI的微表情学。

    套出所有消息之后，叶开才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李忠虎是自己外公，住在蓉城。来这里是为了找到母亲和舅舅的祖籍，圆他们想了一辈子的愿望。

    村里的亲戚朋友不少。

    但关系都太远。

    叶开个人认为，有着两个带着血缘关系的妹妹已经很满足了，她们大的叫李诗彩，小的叫李诗琪。

    直到现在都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妇女叫于秀曼，她已经接受了叶开的说法，能认识一个亲戚她也很高兴。略显苍老的脸上满是笑意。

    叶开看着两个女孩，忽然想到什么，从自己的旅行包里面拿出一小袋零食。

    数量不多但是种类很多，叶开在旅行包向来都会准备些零食

    把袋子放在桌上，叶开从中拿出两颗糖果，嘴角泛起自认为最温柔的弧度，说道：“你们好，我叫叶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