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走后，朱高燧沉默了一阵，恰好胡永兴和钦天监官员王射成到来，朱高燧对顾晟示意，让他把纪纲刚才说的话转述给两人听一下。

    胡永兴和王射成听后，眉头蹙起，看向顾晟，“你怎么看？”

    顾晟笑容灿烂，“北镇抚司应该是要对黄昏下手了。”

    王射成话说，没吱声。

    胡永兴颔首，“确实是，而且按照纪纲这个说辞，恐怕是要牵扯到陛下，而且又说什么北镇抚司的本职，那么极有可能是一场叛逆。”

    顾晟摇头，“这说不通，黄昏怎么可能叛逆陛下。”

    王射成咳嗽一声，“也可能是一场刺杀。”

    众人吓了一跳。

    朱高燧失声道：“刺杀？”

    难怪，难怪纪纲会在最后的时候，告诉自己外出的时候，还是随身佩剑免得出现什么意外，他这是在隐晦的告诉自己，佩剑好保护父皇。

    王射成颔首，“乾清殿那边刚传出来的消息，黄昏去求见陛下了，说了一堆事的事，其中就有三元楼火锅店开业典礼的时候，请陛下莅临。”

    朱高燧急忙问道：“父皇答应了？”

    王射成点头。

    朱高燧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事你们认为应该如何处之？”

    王射成不说话。

    他本来话就不多，不是重要的查漏补缺的话，他一般难得开口，胡永兴沉默了一阵，也没吱声，这事还是需要王府长史顾晟来说。

    顾晟只得开口道：“如果纪纲想杀黄昏，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到时候一旦局面大乱，北镇抚司那边可以先斩后奏直接将黄昏斩于绣春刀下——”

    朱高燧倏然扬起手，“哎哎，头疼，我先下去歇着了，你们看着办罢。”

    说完也不管他这几个心腹幕僚，起身走出书房，又转身将书房门拉上，留下顾晟、王射成和胡永兴三人面面相觑。

    殿下这是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后，胡永兴微微点头，“我知道殿下的意思了。”

    这事毕竟牵扯到陛下，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情，而殿下不愿意冒这种险，或者说，殿下不愿意亲自冒这种险，所以他要离开。

    但同时又把自己三人留下，暗示你们看着办配合纪纲。

    反正事情办成，我朱高燧到时候荣登大宝，你们三个也就成为从龙之臣，富贵世代，如果事情办砸了，那就是你们几个偷偷和纪纲勾结，和我朱高燧没有关系。

    这怎么说呢……

    有点像黄袍加身前的宋太祖的套路。

    别说，确实是不错的操作。

    胡永兴知道，朱高燧是抓住了王射成、顾晟和自己三个人的心思，也笃定就算他不参与，自己三个也会努力帮助他。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王射成想脱离钦天监，就必须抓住朱高燧这颗大树。

    而顾晟一直就有野心。

    至于自己么，说野心是没多少的，但也愿意为子孙后世的富贵去搏一把，所以这个局面下，还真的只有三个人合议之后，想办法配合纪纲。

    如此这般一分析，王射成和顾晟两人唯有苦笑。

    得，卖命罢。

    赢了富贵，输了就一条命，搞不好到时候独身事外的三殿下还能帮我们几个说点好话，不至于灭个三族九族什么的。

    也算是一条后路。

    三个人于是聚在书房里，仔细合议纪纲到时候会才去什么手段，赵王府这边又应该如何对付，最终定下一个决策。

    第一选择，保护陛下的安危。

    第二选择，配合北镇抚司的缇骑，务必在陛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让赵王殿下一剑砍掉黄昏的脑袋。

    如果第二个选择没成功，则是第三个选择：

    力争参与到事后的调查之中，配合北镇抚司用尽一切办法栽赃给黄昏谋杀君王，然后解决掉黄昏之后，赵王殿下还应该争取到对后续时代商行的处置事务中担任主责官。

    只有这样，才能吞掉时代商行那庞大资产中可以吞的部分，也只有这样，才有更多的钱来经营赵王殿下的势力。

    仕途之中，经营人脉，不仅需要权势，也需要钱势。

    晌午时分，三人商议完成，各自布置。

    顾晟从赵王府出来后，并没有回家，只是直奔城西，在一座偏僻酒楼外驻足，绕了两圈，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这才走入酒楼登上二楼的雅间。

    雅间里有人。

    豁然是纪纲！

    纪纲大马金刀的坐着，喝着酒，示意顾晟入座，又道：“你也小心过头了，我是谁？”

    我是锦衣卫指挥使。

    这偌大的京畿，我若是出行不想被人跟踪，那就绝对没人跟踪，我要是和谁碰面不想被人发现，那就绝对没人能发现。

    这座酒楼方圆百米之内，早就被北镇抚司肃清干净。

    这座酒楼的所有人，都是自己人。

    根本不可能被外人发现顾晟在这里和自己接头。

    顾晟讪笑一声，“小心驶得万年船。”

    落座，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热菜，然后笑道：“可能要让指挥使失望了，赵王殿下并没有将他自己置身到您这个局的意思。”

    纪纲哦了一声，“怎么说？”

    顾晟说了下。

    纪纲听完后笑道：“这也怪不得赵王殿下，他毕竟是一位藩王，旱涝保收也是富贵一生，当然不愿意冒这个险，不过他这样的态度也不错，至少他重新燃起了对皇位的热情。”

    过去几年，因为太子的稳笃，因为黄昏的如日中天，朱高燧甚至连朱高煦的面都不怎么见，安了心要当一个咸淡藩王。

    想当一个好人？

    问过我纪纲么。

    真以为你的王府水泄不通，可不止一个顾晟，你王府之中还有我纪纲更多的人！

    又道：“这个事是我和李春等人昨夜商议出来的，已经在布局了，今天主和是和你透个底，到时候你们赵王府这边，一定要全力配合。”

    顾晟笑道：“怎么个配合法？”

    纪纲早有说辞，“很简单，黄昏身边高手不少，我们担心无法让他死于混乱之中，而慌乱过去陛下反应过来，再想杀黄昏就会有诸多意外，所以我希望你们赵王府这边出点什么事，能想办法把黄昏身边的人……嗯，主要是南镇抚司的人，调离开去。”

    如果赛哈智、刘明风、周胜然这些人在黄昏身边，北镇抚司缇骑还真没把握在混乱之中尽快斩杀掉黄昏的头颅。

    所以得有另外的事情牵制住南镇抚司。

    顾晟笑道：“指挥使叮嘱，下官必然尽力！”

    两人相视大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