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站在不用角度，想事情不一样。

    正如刚穿越过来之时，黄昏作为后世的自诩读书人，骨子里其实很儒家，所以在崇拜朱棣的同时，也很同情方孝儒和景清那些人的遭遇。

    所以早期的黄昏，极其圣母婊。

    但如今不一样。

    他站在这个时代，他甚至可以是在朱棣的身边，看见整个大明和整个地球，所以他曾经的圣母心和仁慈，都已经渐渐褪去。

    人，总会是不断成熟，哪怕是到了四十岁，也一样。

    等朱阳离去后，黄昏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眼神冷漠。

    用一句小说里的话来说，就是杀意如织。

    不是针对朱阳。

    朱阳这个人，可以用，有是非大局观，而且也有武将和军人的天职，其品行也不能用这一次他“背叛”朱高燧来评断。

    从细节看，他曾去祭拜范文端，证明此人有正义感。

    愿意配合自己荡平梁道等人的阴谋，有欲望和野心。

    敢以三百撼数百兀良哈残兵，有勇谋，也就是能力。

    这样的人，算是人才。

    黄昏的杀意，是针对朱高燧和朱高煦，这两人作死得实在让人忍无可忍，从当年联合纪纲针对自己，再到这一次，已经彻底摧毁了黄昏的耐心。

    之前还有一点侥幸，觉得这两人至少在打仗上面不含糊。

    现在看来，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大明，从来就不缺打仗的人，从开国时期的徐达常遇春蓝玉到亡国时期的孙玉庭袁崇焕，甚至连吴三桂也是一样，都是擅长打仗的人。

    大明，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

    所以这一次……如果朱高燧不来，黄昏后期布局收拾他。

    如果来……那就让朱棣痛失爱子！

    你朱棣试探我，那也得付出一些相应的代价，社会的现实就是这样，要想得到回报，那你总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

    ……

    顺天乾清殿。

    朱棣情绪不错，刚得到从延平布政司那边传来的消息，鞑靼的大汗马儿哈咱……嗯，不对，现在的大汗是失捏干。

    五年之期已过，大汗位置换给了失捏干。

    延平王马儿哈咱上来的奏报，说今年鞑靼区域得益于官道的广修，得益于顺天行部的大力支持，鞑靼区域几乎没有饿死冻死之人，民心鼓舞，纷纷皆言陛下圣明。

    朱棣不会轻易相信马儿哈咱的话。

    不过从延平布政司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一样，经历过五六年的治理，如今的鞑靼虽然还没有彻底同化，但不少人已经有了身为大明人的觉悟。

    再等一二十年，数代人出生之后，他们从小就接受这种思想，那么鞑靼的同化也就不远了，如果这个状况推行到兀良哈和瓦剌，也就意味着中原王朝真正统一北方。

    再无北方蛮夷之困。

    这是历朝君王谁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朱棣做到了。

    仅仅这一点的文治武功，就已超越无数帝王，可以远远望始皇帝的项背——大概、也许、可能也超过了老爹的文治武功。

    朱棣心情岂能不好。

    人的欲望永远也无法得到满足，尤其是像朱棣这种起点极高的人，既然已经望见了始皇帝的项背，那么有没有可能超越始皇帝？

    朱棣想试试。

    只不过当下他还依然困在朝堂之上，想到这里，朱棣喊来康宁，“长平布政司那边，依然还处于断绝联系的状况？”

    康宁答道：“大概要等二月雪化之后，才能恢复联系。”

    朱棣若有所思，“三宝还在路上？”

    三宝能去，为何就不能联系，这确实有点让人不爽。

    康宁知道朱棣的意思，笑道：“陛下，三宝大监去一个长平，已经走了多长时间？如果长平和庆州之间的联系，每一次消息传递都要这般久的时间，那这消息传递毫无意义，所以之前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个状况持续不了多久，如今黄昏在那边治理，兀良哈区域，大概也就两三年左右就能如现在的延平和顺平两座布政司一样，只要有水泥官道相通，消息就不再阻塞。”

    朱棣颔首，只要全境之内官道通畅，自己也就不担心黄昏悄悄在草原经营势力藏在某个角落了——其实一直担心的不是那几个人蚍蜉义从。

    而是黄昏的心。

    这小子若是无心，自然大好，他要是有心，便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又道：“奴儿干那边形势不太好，亦失哈终究没压住老三，又或者揣摩出我的意思故意放纵老三，这兔崽子有点飘了，竟然亲自带人去了长平，等他赶到，大概会是春节前后，也就是说，雪化之前，他和黄昏之间必有一战，那个时候，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顺天这边乃至于奴儿干那边，都无法干预了，各看天命，或者说，看他和黄昏之间究竟谁能技高一筹。”

    有些忧心。

    老三要是输了，朱棣倒是不担心他性命，黄昏再蠢，也不敢杀了老三。

    但是老三赢了，黄昏肯定会死。

    不能让黄昏就这么死了。

    自己还对未来充满希望，而这希望，是黄昏带来的。

    万一他真的对自己一腔忠心，那可是大明不可承受的损失，对康宁道：“你着几个数谙庆州到长平路线的人，去追上三宝。”

    如此这般一番交待，康宁立即去差办。

    ……

    ……

    大雪飘飘，寒风怒号。

    一队人马行走在天地之间，宛若一条黑线的线，将整个雪白大地一分为二，这是在以往的关外不曾出现过的风景。

    即使是关外牧民，也不会在这个大雪天气出门。

    一旦迷路，基本上都是死。

    要出门也得等风雪停下，否则这寒风吹在身上，几呼吸之间，就浑身凉透——确实如此，哪怕已经裹得像个球，政和也觉得浑身冰凉。

    他有点讨厌这大雪了。

    相对于这无穷无尽的风雪，他更愿去海上面对无穷无尽的风浪。

    但郑和知道他必须去长平。

    要不然……会出大事，这个结果他不愿意面对，因为这个事很可能直接导致陛下刚允诺的海军的扩建，会让钢铁战舰夭折在娘胎之中。

    必须见到黄昏！

    郑和可不是一般人，在知晓黄昏去长平任职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他当初才选择在冬天去一趟长平。

    陛下没阻止，郑和也就明白了陛下的心意，所以越发振奋。

    都还有希望。

    海军有希望，钢铁战舰有希望，黄昏也有希望。

    想到这，郑和自觉浑身热血沸腾。

    拉了拉毡帽，看着远方无穷无尽的雪白大地，哈了一口热气，喃喃自语着说了一句：我堂堂一等大监，赴这万里风雪，只因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