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

    赤壁川北岸。

    大周皇帝此次御驾亲征，可谓倾巢而出，十八万京营大军，五万水师，总计二十三万大军，对外号称五十万，仍旧是天下最大的一股强兵。

    相比而言，王顺发展至今，家底都未曾超过五万。

    要不是还有妖族相助，谁都要将他当成一个死人。

    龙旗之下，军帐之内。

    魏谆与几个将军面面相觑，气氛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良久，一名御医从内帐走出，直接就跪了：“丞相、诸位将军……陛下、陛下……仍未清醒……”

    “怎会如此？明明陛下前几日还好好的，就是七日之前，突然吐血昏迷……”

    魏谆心里一凉，急忙问道。

    大战在即，主帅昏迷不醒，怎么看都不是吉兆。

    “臣下无能……只是陛下似并非生病，而是被人下了咒术……”御医汗出如浆，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干系？

    “几位供奉也看过，但怎么可能？圣天子万邪不侵，有何人能咒之？”

    魏谆刚刚开口，突然似乎被掐住脖子一样，住口不言。

    没有人，或许有仙呢。

    只是山高皇帝远，此时要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自从王顺造反之后，天下各州动荡，灵州也是如此，朝廷指使起来，就未必得心应手。

    “丞相，如今该如何是好？”

    一名领兵大将问道。

    魏谆闭上眼睛，片刻之后睁开，脸上表情无悲无喜：“为今之计，只有先隐藏消息，天下系于陛下一身，若被人知晓圣体有恙，怕是要天下大乱……许统领？”

    许青云上前一步：“自从陛下昏厥那一日起，侍卫便已经控制四周，封锁内外……每日饮食如常送入，目前还能隐瞒。”

    “善，如今两军对阵，万万乱不得军心，趁此机会，命令大军徐徐后退，撤到后方大城防守……”

    魏谆下定决心。

    几位将军对视一眼，这可是天大的干系。

    不过也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丞相愿意承担，那自然最好。

    只是如此一来，王顺就不可遏制了。

    “丞相，水师急报！”

    就在这时，一名心腹急匆匆进来，行礼道：“水师大营急报……反贼水师袭营，已伤亡惨重，还请大营速速增援。”

    “什么？”

    魏谆大惊失色。

    ……

    一个时辰之前。

    “这便是朝廷五万水师大营？”

    王顺立在一艘战船上，不由叹息：“果然巍峨壮观，本钱雄厚，本王七拼八凑，也只有五千……”

    底下几个水师将领都有些脸红，又有些担忧。

    “王上，此次是否太过冒险？”

    一名幕僚劝道：“纵然要偷营，派一员上将即可……”

    “兵凶战危，本王怎会不知？只是王业艰难，不得不如此！”王顺一叹。

    却不知下方几人，心里都在暗自腹诽：‘顺王大业，一大半都是妖族撑起来的，这王顺本无王命，居然靠着一路抱大腿到了如今局面，顺风顺水，也是异数了……’

    他们都是散修或者小道脉之人，因为各种目的加入王顺麾下，都身怀异术，比较受重视。

    此时腹诽之后，有人鼻子一抽，就低声道：“来了！”

    哗啦！

    远处的朝廷水师大营中，蓦然一阵大乱。

    天河江水汹涌，其中浮现出数个巨大的漩涡。

    有庞大的黑影从中冲出，只是一抽，就将水师大寨的寨门打破。

    啾啾！

    天空中，巨大的飞禽鸣叫着，投下大量燃烧弹。

    霎时间，朝廷水师一阵大乱，就有不少船只匆忙逃出大营避火。

    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咚咚！

    咚咚！

    一艘战船上，从船底传来沉重的敲击声。

    “将军，不好……下方似乎有暗礁？”

    一名水手大叫道。

    噗！

    那撞击声越来越大，最终撞破了一个大洞，江水飞快灌入。

    只是一个窟窿，以船体构造，还有得补救。

    但一个大洞之后，更多的撞击声传来，似乎水里潜藏着千百敌人，正在凿穿船底。

    “是……妖怪！”

    “河妖！”

    将军立在甲板上，望着水面之下，诸多鳞片背脊的倒影，不由怒吼：“杀……杀妖啊！”

    诸多箭矢、弩箭射入水中，冒出一道道血水。

    偶尔，还有半丈长的巨鱼尸体浮出水面，倒翻着肚皮。

    但也就这样了。

    这艘战船，仍旧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渐渐沉没。

    终于，一个水手忍耐不住，大叫一声，跳入江中，想要泅水逃生。

    只是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从水底张开的无数血盆大口，在惨叫中被分食殆尽。

    “陛下，臣尽忠了。”

    水师将军见状，惨笑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对着喉咙一抹，整个人便倒在甲板上抽搐，血水不断流出。

    这一幕，在天河之上，不断上演着。

    “可以了。”

    王顺眸子淡然：“冲上去……打出旗号，投降不杀……咱们啥都缺啊，缺水师，就渡不过这天河，渡过了也守不住，没有后路！”

    “遵命！”

    底下兵卒士气大振，都是高声答应下来，划着战船，捡垃圾一般打扫着战场。

    那几个异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一种异样感觉浮现：“莫非这顺王真能一路躺赢，最后成为皇帝？”

    这实在太顺利了，梦幻得如同做梦。

    ……

    “战况便是如此……非是我军士卒不用命，实是敌方有着妖怪助阵啊……”

    心腹哭诉道。

    这时候，就听一个细微的声音从内帐传来：“给我……进来！”

    大周皇帝早在片刻之前就清醒了。

    只是一直迷迷糊糊的，身上也没有力道。

    直到那人进来报信，这才勉强恢复一点清醒，就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五内如焚。

    水师大败，别的不说，南方就真的一片糜烂，不可收拾了。

    说不得，就要划江而治，南北二朝并立。

    明明几年之前，还是太平盛世的，为何会如此？

    大周皇帝想了很多，思绪就回到了那天夜晚，仙人降临皇城的一幕。

    “都是你！都是你！”

    他想要愤怒，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勉强提起精神，让外面的大臣进来。

    魏谆进来，见到皇帝脸上一丝红润，不喜反惊，知道是回光返照，立即跪了下去。

    “朕迷离之际，反而看清楚了，方仙道、妖族，都是一丘之貉，要乱了我大周的天下！”

    皇帝挣扎着：“朕将大行，遗命新帝，必灭方仙道与妖族，为朕报仇！咳咳……传位……传位于……”

    他一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失去了全部力气，意识堕入黑暗。

    太医壮着胆子，上去查看，立即放声痛哭：“陛下……宾天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