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王凝薇电话中甜甜糯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

    还好平时听多了安缇诺雅的耳提面命，否则这种初恋般的清纯嗓音，赵旭都有些抵御不住的感觉。

    “我可以相信你么？”

    这个问题，让赵旭有点弄不清王凝薇这般慎重的意思。

    暗想是否对方家里有啥矛盾，需要找个人开解什么的。

    “你选择和我打电话，不就是已经作出相信我的选择么？”

    听筒里马上就传来她清脆的笑声，赵旭当即明白王凝薇并不是生活上有什么焦虑。

    “明明觉得你一开始就好木楞，虽然不聪明，却也很可靠。就是你现在聪明多了，让我在可靠这点上，也得打个问号。”王凝薇电话里倾诉道。

    以赵旭少数和女生接触的经历来说。

    一般对方说明说怀疑他可不可靠的，那基本上是很相信他了，等他自己拍胸口保证保证而已。

    “我一直是我。”赵旭说道，“并非说我不会因此而放弃什么牺牲什么，而是我心中良知的价码很高。”

    赵旭的逻辑也很简单。

    正如有人出价让一对情侣分手，永生不得相见，一旦被拒绝则价码不断十倍十倍增加，就是随时可能不再出价。

    赵旭不见得一直能够拒绝，但是他拒绝的“尺度”，绝对高过99%的人。

    “那你猜猜，为什么我不用文字和你聊天，而是选择语音？”王凝薇提问道。

    赵旭听完也是心潮起伏，仿佛摸到了今天电话的契机。

    此时他望着墙角上的二次元海报，上面的少女的笑容依旧甜美。

    伴随着夜间空荡的楼距容纳下的高层呼啸晚风，提醒着他已经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

    “因为，文字容易落下痕迹，同时我们的语音不容易被监控到？”

    赵旭清楚，他们所有的聊天记录，在互联网上都是有备份。只要有心人都可以追溯到，尤其是聊天群，甚至提及“关键字”那都会被监控到。

    至于“电话语音”，他们两个身家清白的人，是不可能会被监听的。

    只要双方不录音，那就不会在这个世界存下任何痕迹。

    唯一能被追溯的，也就两人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以及通讯公司的通话清单里，那短短的一行“拨出拨入记录”。

    “凝薇你这么严肃，我都怀疑是你打算对这个世界告别呢。”赵旭意有所指地开玩笑道。

    “哼。”

    王凝薇顿时轻哼一声，“你果然知道。”

    瞬间赵旭的心内像崩了一根弦般，仿佛耳蜗里开始环绕着蜂鸣的尖锐声音。

    直到数秒后，他才晃过神开玩笑道，“什么意思？”

    “我总算知道你之前说要在六月底约我们线下聚聚是什么意思了，就是那个时间节点么？”此时赵旭只想在心里大喊：王凝薇，女生太过聪明，是嫁不出去的。

    “呼——”

    顿时听筒传来她的呼吸声，悠长而感叹，“就剩三个半月了，我这一整面柜子手办可该怎么处理？”

    “嗯，手办这些我只要找到特殊树脂，靠着五环的鬼斧神工，那还是可以复刻出来的。”

    “就是我在追的番，那可咋办呢。”

    听到这两句话，赵旭也只好暗地吐槽，“话说，这些不是重点吧。”

    顿时他也顾不得泄密，“如果明天末日，你就只在乎这些东西么？”

    “这些就是我在这个世间要好好活着的理由呀，仲夏。”忽然王凝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当你太过聪明，看透了这个世间人来人往的动机与行为后，你会感觉到一切都很无趣的。”

    “要是这时再不给自己找点爱好，那可得无聊死了。银幕上的偶像明星活得还没我透彻，我肯定不关心他们。”

    “反倒是纸片人这些，又好看又简单，不用带脑子就能喜欢上。”

    赵旭原本想反问一句家人，可是想想，大家一起穿越，其实也不会分开。

    他思索了一番后，才问道，“你在死神的半位面那里，猜出来的？”

    “你说，猜到亚瑟其实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么？”

    “这个猜测，其实早上很多。在我接触到密斯特拉的魔法教学时，我是从整个理论层面开始入手的，就和本土的法师学习魔法的历程一样。”

    “那时我便注意到整个魔法体系，惊人的自洽性以及结构的无比繁复。”

    “体系庞大、逻辑自洽、细节详实，这是一个游戏内容的‘不可能三角’。”

    赵旭听完明白。

    这个不可能三角意味着任何游戏内容只能够实现其中两点，想要体系庞大、逻辑自洽，那就不可能做到细节详实，反之亦然。

    哪怕游戏公司抱着制作艺术品不想回本的心思，也难以同时实现这三点。

    “光靠着整个魔法体系，亚瑟就可以单独创立一个游戏，根本无需再这么扩充世界观。”王凝薇解释，“从一开始，它便出现得这般不合常理。”

    “那在那死神半位面呢？你们怎么确定的？”赵旭问道。

    其实前因后果他也不难猜出。

    他们玩家来到亚瑟，看到的是诸神给他们看到的。

    除了亚瑟无比真实，世界瑰丽而庞大之外，其他的都很难当作世界真实存在的证据。

    唯有超过神灵掌握点，在那些诸神无法注视到地方，祂们无法控制玩家们，能够看到什么。

    “很简单，我们通过位面时间流速不一致发现的。”

    王凝薇说道，“虽然那死神半位面的时间和地球时间相差得并不大。大概地球流逝一小时，那半位面同时流逝58分钟左右。”

    赵旭这时握着手机，也不禁佩服道：“原来如此。这种三十分之一，也就3%左右的误差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在里面度过十小时，两个世界差距的时间也不过是20分钟左右而已。”

    “所以我虽然知道‘时间尺度’是位面的属性之一，会存在不一样。除非是那种数倍差距的，否则百分之几的都很难察觉，当时我也没发现这点。”

    赵旭点头感叹道。

    不过更关键的是，毕竟他在那死神半位面里，又没有带着可以丈量时间的手表手机什么，也没有特意关注自己的上下线时间和里面的主观时间。

    “你们是靠着持续时间较长的法术，看着上面的倒计时差判断出来的？”赵旭问道。

    不过一般遇到这种问题，大多数玩家也只会认为是误差而已，而不会意识到他们是处在另一个时间尺度更慢的世界里。

    “这个简单得很，只要尺度够长，心情平静的条件下，数着心跳你都能够估算出来。我和艾斯维希当时也是做了多次实验，才意识到这点。”

    说着王凝薇的声音便变得有些低沉。

    “只是，对于地球可能会毁灭这点，我则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的，不过他们对我说的内容里，也是语焉不详，事后我多番推敲，才得出的这个结论。”

    “是谁？”赵旭好奇。

    这基本上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点开这个真相了。

    哪怕是安缇诺雅，在亚瑟也受到了“誓言”的束缚，来到地球后，压制削弱后才语焉不详地对他提点了几句。

    “法师协会会长奥斯，我的坠星镇副会长一职，也正是他委托给我的。”

    这一瞬间，基本上赵旭心里的所有猜测链条都补全完毕。

    他不禁诧异，“那你最后怎么想？”

    “我想问问，是怎么穿越法？”

    “全员么？”

    “玩家人物能同步过去么？”

    “都对。”赵旭当即回答道。

    “嗯，仲夏，谢谢你，这是我欠你的。”

    不用多说，两人心底都明白，这个“都对”意味着什么。

    赵旭也清了清嗓子，整个房间都没有开灯一片漆黑，除了手机的灯光外，就靠着外面小区的夜间路灯的微弱灯光，以及天上的月光流辉。

    “当天际布满火之陨雨，晶壁屏障将被击穿，亚瑟迎来新的亿万子民。”

    赵旭默默地将曾经的七大主神预言中的最后一个，说了出来。

    顿时电话的另一头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王凝薇才回过神来，“我刚刚居然受到了震动感。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话？”

    “没错，这时亚瑟七大主神预言，只要是目标人选，都会受到预言的触动，我们因为是预言提到的亿万子民，所以只要是穿越的地球人，听到这一句预言，都会受到触动。”赵旭解释道。

    前世这一句预言，也是地球人穿越到亚瑟之后的数年里，才慢慢扩散开来。

    那种听到预言后的“触动感”，煽动着这个预言不断扩散出去。

    瞬间王凝薇在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不可思议的声音，“所以你刚刚？”

    “没错，我刚刚通过‘预言’验证了，就是哪怕隔着宇宙壁垒，预言的威力，在地球依旧生效。”

    “仲夏，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王凝薇此刻也是第一次摸到了赵旭在听到预言那一刻，就布下的后手——

    “也就是说，按照你的计划，只要在六月的末端穿越前的一刻，我们将这句预言扩散开去，就能够证明亚瑟真正存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