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让我爷爷记得月初的时候给手机充话费，不然手机会打不通的……我爷爷记性不好了……不过上回我让爷爷多充了点，应该还能用很久……还有电费也是……”

    堂屋里，灯亮着，往着屋檐下斜映着些灯火，

    屋檐外，夜色渐深，阵阵清风微微晃动着敞开些的院门。

    屋檐边，灯火下，

    男孩站在长桌前，盘算着，絮絮叨叨着讲着些事情，话语声在屋檐外响着。

    廉歌看着男孩，也没出声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还有啊，让我爷爷煮饭的时候小心点，不用太着急的……每次拿瓢接水的时候都少接点就好了……”

    “……对了，让我爷爷不用给我烧那么多纸钱的……家里没那么多钱了，让爷爷留着买些好吃的吃吧……都过年了，爷爷也应该换身新衣服了……去年过年的时候，爷爷就没买新衣服呢，他说前年买了，去年就不用买了，可是我明明记得，前年过年也没买呢……”

    ……

    “……还有啊，家里鸡和鸡蛋不用都卖了的，现在……还有啊……廉大师……”

    男孩低着头，絮絮叨叨着讲着，又再说了句过后，又渐止住了声，

    再抬起了头，望着廉歌，眼底有些紧张和希冀，

    “……廉大师，就这些话了，可以吗？”

    手攥着衣角，男孩眼里紧张着，望着廉歌，

    “你要说得话有些太多了，我有些记不住了。”

    廉歌看着男孩，出声应了句。

    “……那……”

    男孩闻声，眼底的神采黯淡下去些，紧接着又再踮起脚，抬起头，紧跟着继续说道，

    “那廉大师，廉大师你就跟我爷爷说……我现在挺好的，身上也不会难受了，让他不用担心我的……然后是衣服的事情……还有电视机的事情……手机的事情，养老金的事情……就这些，行吗……”

    手上愈加攥紧了衣服，男孩眼底带着些希冀，紧张着再望着廉歌，

    “……要是……那就跟爷爷说，我没事的，我挺好的……然后再……”

    “还是有些多了，所以，你还是自己同你爷爷讲这些话吧，顺便也让你爷爷把我的酬劳，那十二块钱带过来吧。”

    男孩说着话，眼底希冀渐有些暗淡，但还是抬着头，望着廉歌，抿着嘴，脸上紧张着，等着廉歌的答复。

    看着男孩，廉歌脸上渐浮现出些笑容，接着先前的话再出声说了句。

    “……可以吗？”

    男孩听到廉歌的话，眼底迸发出些惊喜，愈加希冀地看着廉歌。

    看着男孩，廉歌伸出了手，驱使着法力，朝着男孩一轻挥。

    “这会让你爷爷能再看到你，再听到你讲话。”

    收回手，廉歌看着男孩再出声说道。

    “不过，和你爷爷说完话过后，你就得离开了。终究尘归尘，土归土。”

    廉歌说着话，脸上笑容褪去些，微微仰头，看了眼远处。

    男孩先是低头，望了望自己的魂体，又再听到廉歌后半句话，有些沉默。

    “……嗯，我知道了！和爷爷说完话过后我就会去地府的，因为我一直待在爷爷身边，对爷爷也不好……谢谢廉大师。”

    埋着头一会儿，男孩又抿着嘴，露出些笑容，再重重点了点头，脆生生说着。

    再看了眼这男孩，廉歌摇了摇头，

    “好了，你回去吧，我也不耽误你和你爷爷难得团圆的时间了。”

    “嗯！谢谢廉大师！”

    脆生生着，男孩再重重点了点头，应着，又再站了站脚，回头望了望院子外，

    “……那廉大师，我就先回家了……我会跟爷爷说，让爷爷过来，让爷爷把红包里的钱给您的……”

    男孩再回过头出声说着，又再补充了句。

    廉歌听着，微微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那廉大师，我就先回家了……”

    男孩再出声说了句，转了身，有些欢喜着，朝着院子外走了去，

    欢喜着跑出了院门，男孩又回过身，将先前推开的院门重新合了上，才渐渐消失在院外。

    ……

    看着那男孩欢喜着离开了院子，消失在视线内，目光在院门上停留了下，

    再转过视线，微微仰头，廉歌看了眼村子口的方向，再停顿了下目光，

    “爷爷……”

    出声说了句，廉歌转回了视线。

    又在堂屋外，屋檐下坐了会儿，廉歌微微笑了笑，从长桌前再起身，往着旁边卧室里走了回去。

    ……

    隔着廉家村没多远，三山村，那男孩屋里。

    已经是深夜，屋里的灯还亮着。

    灯下，显得有些安静，没有什么话语声，也没什么其他声音。

    堂屋旁边屋子里，一个老人似乎有些发愣，出神着坐在床边张凳子上。

    床上被褥整齐铺着，枕头也摆得好好的，只是被子底下却没人。

    老人脸上带着疲惫，眼底还有些血丝，坐在床边，身子佝偻着，只是出神着望着床上。

    床上被套床单带着些卡通的风格，床尾墙上也贴着几张奖状，一些红花。

    这是那男孩的房间。

    “……啪……”

    “……啪……”

    佝偻着身子坐着，望着床上，老人的目光似乎恍惚了下，

    伸出皮肤有些粗糙发皱的手，先是轻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再抬起手，用手掌轻轻拍着被褥上，

    “……睡吧，娃……等明天早上，爷爷给你做你喜欢吃……”

    目光有些恍惚着，老人脸上先要浮现出些笑容，出声轻声对着床头说着，

    紧跟着，眼底一下的恍惚过后，目光似乎再停顿在了床上，老人的话语声止住，轻轻拍着被褥的手也停在了被褥上，

    “……娃……娃……”

    眼眶红着，有些浑浊的泪水从眼眶里积蓄着，顺着满是沟壑皱纹的脸，往下滴落着，滴落在了被子上，

    抬着的手，再轻轻落在了被子上，用着有些粗糙的手，老人轻轻的，一下下拂拭着那床上的被子，嘴里也一遍遍呢喃着，唤着，

    “……娃……娃……”

    “……爷爷！”

    老人佝偻着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男孩的身影出现在灯下，老人身后。

    老人听到了男孩的喊声，整个人止住了动作，

    又再顿了顿，还是转过了身，

    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孩，老人浑身颤抖着，眼眶红着，

    “……娃，娃……娃……”

    老人从凳子上起身，又紧跟着在男孩身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想将男孩搂住，手却又从男孩身上穿过。

    “爷爷。”

    男孩望着老人，再唤了声。

    老人止住了动作，只是将男孩虚搂了住，

    “……娃，娃……娃……”

    “……娃，饿吗……娃，冰箱里还有些排骨，你喜欢吃排骨……爷爷去给你做……”

    “……娃，娃……”

    一遍遍，老人同小孩说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