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号，天清气明。

    对于很多高三班级而言，一年一度的散伙饭在这天开始了。

    有些班级昨晚报考结束后，就去饭店吃饭了，李亦儒的班级稍晚一些，改到了今天中午。

    时间充足，这样能让他们尽情地玩乐。

    李亦儒今天的时间很忙，他答应了夏雨晴要今晚去人大附中的散伙宴，就一定要去。

    这种事情，不能让人家姑娘丢了面子。幸好的是，人大附中的散伙饭安排在了晚上，倒是能赶过去敬他们一杯酒。

    散伙饭选择的饭店，就在学校附近，看在李亦儒的面子上，老板给打了9.8折。

    听到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后，李亦儒一时难以平静，自己这面子好像不太值钱啊！

    毕业了，所有的男生女生们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起来，而且19中学是中等学校，高考之后，本身就不足的学生气被他们挥去得所剩无几了。

    以前天天穿着校服，很多女孩子的身材隐藏住了，但经过打扮之后，李亦儒突然发现，自己班女生的长相，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尤其是很早就到场的小桃桃，她那条包臀超短裙短到区区两指吧，就算是李亦儒也不得不多看几眼。

    “李亦儒你别看了，我这是裙裤！”

    呵，这妞一如既往的彪啊！

    李亦儒坚决不信：“我不信，你何以为证？”

    大家正笑着呢，马剑弱弱地问：“什么是裙裤啊？”

    包厢里又是一阵笑声。

    李亦儒叹息道：“看看吧，这些学霸们就知道学习，把很多事情都耽误了。”

    有男生道：“马剑，什么是C字裤？”

    李亦儒道：“聊点儿健康的啊，马上要独闯天涯了，总不能一回忆起来，都是你们骚骚的嘴脸吧？聊点儿健康的听到没？我先起个头打个样。”

    一阵沉默后，李亦儒又道：“下面还是由班长马剑起个头打个样！”

    包厢内笑声再起。

    马剑憨憨地道：“我想啊，咱们应该定下一个誓言，不管以后多忙，每年咱班最少聚会一次。”

    众人一阵唏嘘：

    “马剑，你说你哪哪都不错，就是人太本分。”

    “你要是有李亦儒那油嘴滑舌的劲儿，就算你长得丑，那妞也不断啊！”

    “你总跟李亦儒混在一起，咋就没学点儿贱货的精粹呢？”

    ……

    李亦儒不干了，“你们说他就说他，扯我干嘛？再说了，人至贱则风流！”

    马剑道：“我可不学他，我要做个好人。”

    “滴，好人卡！”

    马剑：“嗯？”

    小桃桃感慨道：“李亦儒，你可不知道啊，好多女孩子都在梦中梦到过你啊！”

    “啊？”李亦儒双手环胸，“不许在梦中对我动手动脚。”

    有男生高举双手：“我要听过程！！”

    “你们男生啊，满脑袋想的都是什么啊！”

    “就是，肮脏无耻下流！”李亦儒也道，“为我们渐渐失去的童真，干一杯！”

    “大哥，连个菜都没有，干喝啊？”

    此时，学生们已经来了一半的，几位老师还没到。

    李亦儒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决定去接老师过来，他刚要给周楠楠打电话，一对男女突然闯进了大家的视线。

    这男人是老陶，至于挎着老陶胳膊的女人，大家不认识，李亦儒熟悉啊。

    并不是姑姑，而是堂姐李婉茹。

    李婉茹和自己是一个太爷的，所以也是很近的亲属了。

    关于李婉茹突然挎着老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李亦儒也是很突然的，这究竟什么情况啊？明明自己是把姑姑介绍给了老陶啊！李亦儒直接就迷茫了。

    老陶很幸福地道：“同学们，我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师娘！”

    李婉茹精心打扮过，此时向同学们挥挥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同学们好。”

    之所以不好意思，应该是看到自己堂弟了。

    同学们纷纷道：

    “师娘好！”

    “师娘你真漂亮！”

    “师娘快坐！”

    ……

    李亦儒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到李婉茹身边，叹息一声，惆怅地道：“不得不公布一个消息，以后你们对我也得改口了。”

    同学们：“？？？”

    李亦儒道：“都快叫我师叔！”

    李婉茹挤出一丝笑容：“这孩子在家就这样，大家要习惯啊！”

    老陶：“我还以为这孩子在家不这样呢，那你们习惯了么？”

    “姐夫，您怎么说话呢？”李亦儒说到这又问道，“姐夫，其他几位老师什么时候过来？”

    “政治老师说先去13班看一眼，之后就过来，历史老师在路上……语文老师正在化妆。”

    “那我就去接语文老师吧。”

    李亦儒说罢，便来到楼下，直奔语文老师租住的小区。

    路上，李亦儒给姑姑打电话，了解了一下情况。

    其实姑姑和老陶双方都比较认可对方，但是呢，因为家庭背景完全不一样，经济基础相差悬殊，所以双方很多东西无法调和。

    比如说消费观，姑姑随随便便叫个外卖可能几百款钱没了，这几百块钱则是老陶一个月的伙食开销。

    比如说追求，姑姑想只要放假就要出去旅游，而老陶想的只是放假的时候该给一些落后生免费补补课了，至于旅游？那东西多花钱啊，攒下来买房不香么？

    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生活在一起可能也会很矛盾，所以接触了一阵子后，双方就理性放弃了。

    就在老陶对人生充满彷徨的时候，没想到堂姐后来相中了老陶，于是他们便在一起了。

    堂姐跟他有一定的共同话题，堂姐工资也不高，也是省吃俭用过日子的人。

    一路上，李亦儒就在想一个问题，人啊，一定要有钱！一定一定要有钱！

    勤俭持家都是说给穷人听的，生活上都捉襟见肘了，不勤俭持家怎么办？有钱多好啊，可以顿顿吃肉，天天开车，每次都见不同的小姑娘，跟她们彻夜不眠地谈理想。

    真要有钱了，谁还勤俭持家啊？勤俭持家往往不都是迫不得已么？

    所以，李亦儒认为，勤俭持家不能算作传统美德，只是物质不如意的一种外在表象。

    当然，也有一些有钱人，虽然发达了也很勤俭。

    “我对这种人就想不通，钱赚来不就是要适度消费么？你明明一个月10万块钱，却跟月薪3000的人一个消费水准，那不是白瞎了你这么高的收入嘛！合理消费才最好嘛，不然人没了的时候，钱没花了。”李亦儒说到这儿，咬了一口5毛钱的冰棍儿。

    “李亦儒，你还好意思说，你太抠了吧？就请我吃5毛钱的冰棍儿？”周楠楠都要抓狂了。

    “这个好吃，童年的记忆。”

    这时，语文老师盛装出现在了李亦儒面前，不得不说，语文老师今天靓女啊！

    学校有规定，女老师必须得穿白大褂上课，而且如果里面穿裙子，则不能过膝盖。只能略施粉黛，不能打扮妖娆。

    女老师也是女人啊，每一年的寒暑假，女老师们就真的解放了。

    再次回到饭店的时候，众人已经觥筹交错了。

    李亦儒酒量不好，所以能不喝便不喝，坚决不许自己喝醉。

    有人劝酒，说此次别离，何不一醉方休。

    李亦儒对此笑笑，跟大家碰碰杯。

    有些人对酒的概念，就是快乐的时候要助兴，忧愁的时候要解忧。在毕业之际，就要一醉方休。

    李亦儒对酒的理解，永远都是不管什么时候，微醺最好。就算李亦儒曾经失恋的时候，他也滴酒未沾。

    说白了就是不好这一口，他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李亦儒将酒倒满，递给老陶：“姐夫，这酒特好喝，我特意要的上等的金士百，您干了，我随意。”

    老陶：“你可以随意，但是，你能把女同学的饮料瓶子放下么？”

    这时，有男生跟服务员吵起来了，非让服务员给他唱首歌。

    李亦儒闻言脸都垮了，这特么的……你让三十七八岁的大姐给你唱什么歌？大哥你喝点儿酒都特么什么人品？

    老陶刚要起身，李亦儒已经迈出一步了，这时马剑已经一把拉过这男生，并向大姐道了歉。

    大姐服务员笑呵呵地离开了，饭店偶尔都会有这种酒后不检点的事情，没办法。

    李亦儒出去拿饮料的时候，发现那大姐还美滋滋地给其他包房上菜呢。

    这……生活真有趣啊！

    别离，高中的别离，对于很多人来说，真的就是此生无缘再见。

    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年代，人们的联络变得快捷极了，但是，毕业之后，真的就是天南海北。

    即便是日后组织的班级聚会，也会因为人数越来越少而最终取消。

    李亦儒想起了自己的五班，毕业一年后聚会，班级原本51人，实到32人，还有同学携另一半出席的。第二年聚会，实到24人，第三年聚会，实到18人，自此之后取消……

    李亦儒望着包厢里一张张青涩尚在的面庞，知道很多人以后只能封存在记忆里了，即便他们曾经那么好。

    孙连云喝多了，搂着老陶的肩膀道：“陶老师，您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好的老师——”

    李亦儒在一旁瞅了瞅他，默默将他搭在老陶肩膀上的手臂给巴拉下去了。

    孙连云再次抬起手勾住老陶的肩膀，突然间哗哗哭了起来：“你比我爸妈对我都好啊！”

    李亦儒再次把他胳膊给巴拉下来。

    酒后众生百相，有的人一喝多了就喜欢拍拍打打，李亦儒的大腿都被一个男同学拍红了，赶紧找机会换桌。

    有的人醉酒后喜欢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这位开始对李亦儒下手了，李亦儒找机会在溜。

    最讨厌的一种人，就是明知道你酒量不行，还非要刚你喝酒。

    有同学将酒杯往桌子上一砸，“李亦儒，你到底能不能喝，要是只喝饮料的话，你得坐女生桌。”

    “好啊！”李亦儒起身就过去了。

    神奇的一幕接下来发生了。

    “来坐我这儿！”

    “亦儒坐这儿！”

    “我这地方宽敞！”

    ……

    就连班里一说话都脸红的小姑娘，都默默起身让座了。

    李亦儒坐在了班里最好看的女生身边，叹息道：“诶呀，这么年轻就享受了与年龄不相符的香艳人生啊，想来也是腰疼啊！”

    众男生：“……”

    有男生放下酒杯：“其实我也喝不了酒，美女们，还有空座么？咱们一起喝饮料啊！”

    “瞧你那点儿出息吧，”李亦儒白他一眼，又对女同学道：“咱们今晚一起数星星啊，星星一眨一眨的多好看啊。”

    女同学们不干了：

    “李亦儒，你能不能说到做到？”

    “你敢不敢兑现你说的话，我们姑娘们可都认真了啊。其他人不敢说，我是可以被你领走的。”

    “我也可以！”

    “我也可以的啊！”

    ……

    又被女生们调戏了一遍后，李亦儒默默回到了老陶身边，掉进盘丝洞里，任谁都斗不过那帮妖精啊。

    老陶提议：“你们还记得，你们高一入校时候，做的自我介绍么？”

    众人面面相觑，大多数人都忘了。

    老陶：“马剑，你记得么？”

    马剑想了想：“我记得我好像说过什么成为学校的骄傲之类的话。”

    老陶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你的。”

    马剑展开信封，里面是当初入学时，自己的发言，一时间青春回档，旧事滚滚而来。

    那是个炎炎夏日，那时的他们还童真未逝。

    那时的马剑梳着分头，故作大人的模样，那时的他豪言壮语：“我会用我三年的努力，成为咱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今天我以学校为荣，明日学校以我为傲！”

    马剑慷慨的声音回荡在酒席上，他咧嘴笑了：“三年后的今天，我失败了。”

    “不，你没失败！”老陶说着，拿出一本红皮荣誉证书，递过去。

    翻开证书，上面几行字：

    【马剑同学三年来成绩优异，团结同学，连年全校优秀学生干部，踏实肯干，认真负责，有着极强的集体荣誉感，有潜力成为未来的实干家。

    缺点：固执，不会变通，易冲动。

    ……

    特发次证明。

    愿马剑同学10年后，带着荣誉证书回来“述职”。

    陶老师永远等你！】

    马剑眼圈红了，一行热泪滚滚而下：“谢谢老师，我一定努力奋进，不辜负您的期盼。”

    陶老师又将一封信递给小桃桃：“杨桃，说说你的入学介绍。”

    小桃桃起身，打开信封：“各位同学好，我叫杨桃，水性杨花的‘杨’，桃李满天下的‘李’，不好意思同学们，我紧张了！”

    曾经的一幕真切地再现，全场哄笑声一片。

    小桃桃笑笑，继续读信：“我叫杨桃，我的理想是，成为大哥的女人！”

    噗！

    笑声中，老陶将一个荣誉证书递给小桃桃，里面同样写着几行字：

    【杨桃同学用三年的时光，充分证明了自己跟大哥女人的目标越来越远。社会一片美好，法制更加健全，全国扫hei除恶，杨桃同学的希望很渺茫了。

    不过杨桃同学报考了公安大学，我明白，杨桃同学已经成熟起来，目标已经从成为大哥的女人，变成了审判大哥的女人。

    ……

    请杨桃同学一要为民除恶，二要加倍小心保证安全。

    10年后，请带着荣誉证书回来，我要看到你为国为民的努力，看到你生活幸福家庭美满的样子。

    陶老师在等你。】

    小桃桃擦了擦眼泪：“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

    ……

    很快，老陶指了指李亦儒：“到你了。”

    李亦儒并没打开信封，他对当初入学时候的发言记忆犹新。

    他道：“同学们，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叫李亦儒，我的理想也很简单，跟一位同学差不多，我想成为大姐大的男人。”

    噗！

    哈哈！

    此时，酒桌上在笑，那时，教室里在笑。

    李亦儒又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嘴毒嘴损。但你们要相信，只要你们坚持挺过三年，只要你们充分地了解了我的性情，那我一定会成为你们最好的朋友……之一，如果你们不愿意，那就之二，之三，之四也行。

    ……”

    李亦儒说罢，静静地看着老陶，等着他给自己发荣誉证书。

    老陶则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岳天赐：“岳天赐，读读你的。”

    李亦儒当时就不干了：“姐夫，我的呢？”

    “你的什么？”

    “我的荣誉证书呢？”

    “你没有啊！”老陶理所当然地道。

    “为什么啊，为什么其他人都有，就我没有啊？我也要！”

    “你要什么要啊？姐夫都叫上了，以后直接家庭汇报！”

    李亦儒一怔，呵，果不其然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对自家人真是能敷衍绝不含糊啊！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