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向东的运气好到了爆棚。

    急诊外科同时收了两个病人，一个阑尾炎，转给了普外科，另一个肠梗阻，送去做检查去了，准备留下来自己练刀。

    原以为这一招精妙无比，那普外科的夜班医生要准备阑尾急诊手术，必然没时间到前面来探查，可没想到，那肠梗阻的病人刚做完检查回来之时，连向东带着杨兮也赶到了。

    急诊外科的医生在见到连向东的那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可是已经含在了口里的肉啊，却要被连向东硬生夺走，心中的那股子恨意，可想而知。

    连向东没什么好怕的，一个刚满了一年资的规培期医生根本没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给他面子，应付几句，不想给他面子，直接当他是团空气。

    可是，那连向东的靠山……急诊外科的医生一想到马宗泰马大主任，立马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

    赶紧认怂，赶紧解释，而且，态度还得是毕恭毕敬，不然的话，马大主任明天必然要杀上门来，届时，急诊外科乃至整个急救中心都将会是血雨腥风横尸遍野。

    只能是眼中含着泪，心头滴着血，脸上赔着笑，手中敬上烟，唯唯诺诺低三下气，将趾高气扬的连向东以及病人恭送出门。

    杨兮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禁唏嘘。

    马大主任，实在是太牛逼了！

    从医不学马宗泰，当了院长也缺钙。

    这一刻，杨兮心头一亮，人生，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值得追求的目标。

    ……

    杨梗阻因为病因不同分成了机械性肠梗阻、动力性肠梗阻和血运性肠梗阻三种类型，除了动力性肠梗阻可以行药物保守治疗，另外两个类型的肠梗阻随时都有肠穿孔或是肠坏死的并发症可能，因此，一经确诊，需立刻手术。

    从急诊外科抢夺回来的这个病人便属于后者，手术指征非常明确。

    二十分钟的术前准备，十分钟的麻醉，晚八点半，卢浩明带着连向东杨兮二人站上了手术台。

    肠梗阻的病例在乡下更为多见，一年来，杨兮为肠梗阻手术做二助拉钩已经不下二十台，对这个术式可谓是熟悉之至。事实上，空回肠的手术因为可以将空回肠拖出腹腔外实施切除吻合，因而对二助拉钩可以说是可有可无。杨兮原本并不想洗手上台，但卢浩明却以眼神告诉了杨兮，这台手术你必须上，不在于手术中能帮上什么忙，而在于老夫另有谋划。

    上台之后，卢浩明身为主刀的表现更是令人困惑，其操作，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只是一个15公分的正中探查切口，便用去了足足25分钟的时间。

    而在去急救中心的路上，连向东曾跟杨兮聊起过卢浩明，说他是科里出了名的快枪手，想当初，一台阑尾切除术仅用时7分50秒，排在秦格伟的7分20秒之后位列第二。

    “不着急，一台手术做的好还是不好，不在于快，而在于精！”卢浩明像是看懂了对面二人的困惑，慢条斯理地做出了解释，手下的操作，却进一步放慢了节奏。

    十分钟，捋清楚了肠子的梗阻部位。

    又一个十分钟，勉强将坏死的那段肠子切了下来。

    再一个十分钟，吻合口总算吻合了一小半。

    就在这时，隐隐地听到了手术室的座机铃声。

    卢浩明笑了，道：“我敢打赌，一定是咱们科里打来的。”

    连向东还在迷糊，但杨兮却是心头一凛，这卢浩明……高手啊！

    也就是半分钟，手术室的一名护士拿着一个无绳电话进到了手术间，电话当然是摁下了免提键。对方听到了卢浩明的声音后，急切汇报道：“卢医生，38床，就是晚上才收的那个阑尾炎的小女孩，现在疼的不行，怎么处理呀？要不，先镇痛，等你们回来？”

    卢浩明‘勃然大怒’，斥道：“胡闹！镇什么痛呢？患者腹痛持续加重，就说明保守治疗失败，患儿阑尾炎正在向化脓穿孔的方向进展，这个时候给予镇痛，不单是掩盖病情，还要给接下来的手术增添难度。”

    科室值班护士嗫啜问道：“那……那该怎么处理呢？”

    卢浩明叹了口气，道：“只能是抓紧时间做手术啊！你跟病人亲属解释一下，我和连医生杨医生现在都在手术台上，分身无术，让他们再坚持个半小时四十分钟的，我这边一定会加快手术速度。”

    此刻，连向东已然醒悟，露出一脸的奸笑，挥舞着一把血管钳，大声嚷道：“卢老师，快！出血点！”

    电话中传来的那干部的声音：“你们普外科就没有别的医生了吗？我不相信你们没有同时开两台手术的能力和准备！”

    卢浩明叹道：“你说的都对，这位大哥，别说同时开两台手术，就算是三台四台那也没问题，夜班医生一边积极准备手术，一边打电话叫人，等在家休息的医生赶到了，科里的术前准备也做好了。可眼下的情况不是特殊嘛，现在叫人，那在家休息的医生赶过来也得要至少半个小时，而有了这半个小时，我们这台手术也就完成了，大哥啊，你说，这种情况下我要是叫人来帮忙，那不就等于找挨骂么？”卢浩明絮絮叨叨解释着，态度十分诚恳，但脸上却是一副悠闲自得。

    连向东心情大爽，一肚子的郁闷之气登时消散，冲着那部无绳电话‘语重心长’道：“要不，你们也可以考虑一下转院呢！”

    卢浩明立时‘变脸’，训斥道：“连医生，你怎么能这样呢？病人办理转院，在去别的医院就诊，里外里最快也得一个小时，万一在过程中患儿病情进展迅速……唉，这样好了，我这边受点难为，把杨医生腾出来，去科里准备手术，也只有这个办法最节省时间了，这位大哥，你觉得呢？”

    那干部还能怎么说，只得是千恩万谢。

    挂上电话，卢浩明看了眼连向东，再看了眼杨兮，会心一笑，小子们，好好学着点吧，跟病人吵什么嘴？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