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算是放疗中心的优质客户。

    手术后，外科医生自然而然要想到化疗科，但手术前，如果感觉该病例的难度超出了自己的掌握范围，那么他往往会想到放疗中心的伽玛刀。如果该病例并非是伽玛刀的适应病例，那么他也会想起直线加速器的适型调强。

    饭桌上的几位外科主任将杨兮尊为了天人，朱琳也没理由怀疑杨兮的能耐，以她对医疗的理解，她也能想象到假以时日，来找杨兮看病的人必然是一床难求，甚至是一号难求。

    但是，只一个人，能带得动整个放疗项目么？

    这是一个偌大的问号。

    另外，那林院长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但他能保证杨兮就会踏踏实实留在一家乡镇医院么？

    这一个问号，比前面一个更大，更粗。

    但不管怎样，朱琳还是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所以，也就有了今天下午三点钟的约见。

    林院长的酒量确实牛逼，不单是火力猛，还擅长全天候立体式作战，中午喝完了晚上继续，今天整过了明天依旧，而且，无论是白的红的还是啤的，是单独喝某一样还是几样混着喝，他都是笑笑不说话。

    酒量大，也只能说明此人肝脏生产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的能力强，但他喝下去的酒，也会和正常人一样会通过汗液和肺脏呼吸排出其中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的酒精含量。也就是说，林院长喝过酒之后，意识状态虽然清醒正常，但一身酒气却是在所难免。

    因而，当朱琳进到林院长办公室跟林院长握上了手的时候，眉宇间隐隐流露出了一丝不悦神情。

    太不像话了！

    咱们可是提前两天约好的今天下午的这场会谈，两台设备的总价值至少也得在1500万以上，这对任何一家医院来说都不算是件小事，而对你柳泉镇医院来说，可谓是天大的事情，而你却以酒后的状态和我相见……

    说轻了，这叫不尊重。

    说重了，这是对我的侮辱。

    “我来介绍一下哈，这位就是华健医疗投资公司的朱总。”林院长显然没意识到自身的问题，兴致盎然地为朱琳杨兮二人做起了介绍：“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见面时隆重推出的杨兮杨医生，江北地界上百年不遇的外科奇才。”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惊为天人的杨兮……

    既然是个天才，为什么没有气宇轩扬的气质？那一脸的笑容虽然很是诚恳，但看上去怎么就感觉有股子农村的土气味道呢？

    还有那一身穿着，要形没形，要样没样，不是某宝的冒牌便是某多的假货，这一身加在一起，能值500块么？

    朱琳已经被林院长身上的酒气所气恼，再看到杨兮的真实形象跟自己脑海中所想象的落差实在太大，一时间，对投资柳泉镇医院的事情失去了一多半的兴趣。

    本来兴趣就算不上有多强烈，这又失去了一多半，可想而知，接下来的交谈有多尴尬。

    而杨兮，顶讨厌那种在自己面前摆谱装骄傲的人。

    虽然同为做医疗生意的商人，而且还一样在医院里待过，但朱琳和徐兴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徐兴展现出来的是一是一二是二的务实个性，我欣赏你杨兮想勾搭上你杨兮是真，但我怀疑你杨兮在柳泉镇医院呆不久也不假，咱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摆在桌面上明说。而朱琳却恰恰相反，明明也想搭上杨兮这班车，可偏偏要端出一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姿态，明里暗里不时透露出她是在冒险是在施恩的意思。

    你他么冒不冒险管小爷逑事？

    你他么乐意施恩问没问过小爷愿不愿意接受？

    相谈了也就是二十几分钟不到半小时，杨兮实在是受不了，于是便冲着林院长甩过去了一个眼神，赶紧送客，这种人，咱伺候不了。

    此刻的林院长也是一肚子的不高兴。

    你找医院投资建项目是图财，医院找你合作是图发展，这原本是互惠互利发挥各自优势的合作，双方本应该处在平等协商的位置上，你觉得有利可图那就投，你要是觉得风险太大那就撤，用不着嘚吧嘚吧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来。

    我柳泉镇医院虽然规模小，水平低，但也没沦落到看人脸色讨饭吃的地步。

    收到了杨兮的眼神指示，林院长立刻收住了继续谈下去的趋势，而对面的朱琳也是耐心用尽，见状，于心中舒了口气，就要顺势提出告辞。

    便在这时，林院长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嗯啊两声后，林院长最后说了声好，随后挂上了电话，转而对杨兮道：“门诊老戚打来的，他看到你回来了，刚巧手上有个病人拿不准诊断，就想带过来让你给把把关。”

    杨兮疑问道：“他把病人带到这边来？”

    林院长点了点头，随即去到衣架处换上了白大褂，转过身看了眼杨兮，犹豫了片刻后，再去到里屋拿出了一件崭新的白大褂丢给了杨兮。

    杨兮脱去了外套，准备换上白大褂。

    同时，林院长向朱琳发出了送客的讯号。

    朱琳应声起身，却不经意瞥到了一旁刚刚穿上白大褂的杨兮，就在这一瞬，朱琳忽地感觉到房间里亮堂了许多。

    可不是那白大褂衬映出的光亮，而是那杨兮自身发散出的光芒，换上了白大褂的他和身着便装时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那股子从内向外透射出来的自信感使得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令朱琳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必须仰视的异样感受。

    不行！

    不能这么轻易地离去。

    得亲眼见证一下这位惊为天人的外科天才是如何接诊病患的。

    毕竟，在医疗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二十余年，还没有哪一个医生单是气场便能让她生出必须仰视的感受。

    “不好意思啊，林院长，我需要用下卫生间。”

    林院长无法反对朱琳的这种理由，只得礼貌相告：“出门右转，走廊尽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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